第5章 银河旅游业复合体
托比亚斯·S.巴克尔
托比亚斯·S.巴克尔（tobiasbuckell.com）出生于加勒比地区，是《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和世界奇幻奖得主。他在格林纳达长大，长期居住于英国和美属维尔京群岛，这种经历影响了他的作品。他的长篇小说和其他一百多部短篇小说，被翻译成了19种语言。他的作品多次获得雨果奖、星云奖、世界奇幻奖和最佳科幻新人作家提名。他现在和妻子，两个女儿和两条狗，居住在俄亥俄州的布拉夫顿。
***
当银河复合体的人到达肯尼迪太空机场的时候，他们总是散发着氨水、硫黄和塔维永远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味道。这么多年来，他开着摆渡车，带着他们穿过储存罐区，在等待他们的环境服排出臭氧，适应地球空气的过程中，早就熟悉了这种味道。他会装上行李、特制环境适应装备，反复检查各种外星人的需求、行程和观光目的地。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次接到的是一个体重180公斤、形似章鱼的生物。他在新布鲁克林大桥上空300米打开了自己的出租车车门，冷风瞬间灌进了车内，狂风呼啸，仪表盘上各种警示灯不停闪烁，警报声不绝于耳。
他当然也没有想到，翻译器的扩音器里传来外星人的叫声：“小心那些高塔！”
自从外星人跳出了出租车，塔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愣在原地，由着出租车继续向前飞。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呢？尤其他这台出租车本就处在崩溃的边缘，而曼哈顿地区营业执照马上又到重新审核的日期了。
出租车司机需要执照才能飞进曼哈顿。这是第一件让人感到不安的事情，因为他的执照刚刚过期。纽约旅游管理局不仅判处了罚金，还命令他三个月内禁止继续载客。塔维不得不依靠一些兼职工作糊口，其中包括清理机场油罐、出租车返航后清理车尾等。
但是，他所有的执照都快到期了。当他在大桥周围水域上空盘旋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他应该为乘客的安全负责。塔维想，也许这个外星人可以承受高空坠落造成的伤害。
也许吧。
但是，这个外星人还是没有浮出水面。
他在仪表界面里储存了外星人的联系方式。于是，他按下图标，开始联系这个外星人。
“求你了，快点回话。”
但是，外星人并没有回应他的呼叫。
他又对外星人有什么了解呢？外星人看起来像个章鱼。这又意味着什么？这些外星人应该不能四处走动，所以肯定装备了某种外骨骼。
可这能给外星人提供保护吗？
塔维又盘旋了一圈。他应该报告这件事，但那样警察就会因为以前的过错而不停地骚扰他。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他的错。他会因此失去曼哈顿地区的飞行执照。而外星人最喜欢曼哈顿地区。虽然这里大部分地区都是为外星人建立的特区，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美式体验，服装区有甲烷呼吸装置，建筑物安装了一层透明外壳，甚至还有模拟的外星大气环境。中央公园以北都是氢气环境。
很多商店都非常有意思，但里面很少有人类能用的东西。一开始的时候，很多研究人员和科学家曾经购买了大量银河旅游复合体的商品，坚信自己可以对这些东西进行逆向工程研究。
虽然有传说这些东西都是在地球上制造的廉价外星产品，但事实并非如此。去年，某个政府部门购买了一辆“真正”的人类跑车，供货商说可以向任何星球发货。车内似乎有一台反重力装置，所以很多人都很兴奋。当他们打开外壳时，整辆车发生了爆炸，炸飞了好几个街区。
当人类质问身材高大、浑身多毛的类蜥蜴形外星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这个在百老汇拥有多个窗口的外星人却说，他们不过是把这些车运到地球来销售，不是这些车的生产商。
但是，外星人涌向这座城市不是买这些东西，就是在中央公园的湖边溜达。要是塔维无法进入曼哈顿，那他就失业了。
他叹了口气，拨打了报警电话。这下警察要问很多问题了，而塔维也要面对大麻烦了。
但是，如果塔维逃逸，那么他们也掌握了应答机的存档记录。到那时候，塔维可就是嫌疑人了。
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准备迎接糟糕的一天。
塔维戴着防毒面具站在港口，曼哈顿桥下某座建筑物正在泄漏一种类似芥子气的气体。周围的警察也戴着面具继续做笔录。塔维留下了自己的指纹，然后被警察赶走了。
“我可以走了？”
几艘港湾巡逻船悬浮在外星人落水的位置。但是一切看起来都不慌不忙。大多数人只是在等待。
给塔维做笔录的警察穿着一件黄色的连体服，上面还印有金融区一家赌场的广告。（在这儿赌钱吧，一切一如过去的股市！赚大钱，敲大钟！）他戴着防毒面具，在做笔录的时候还点着头。
“我们有你的联系方式。我们正在调取录像。”
“你们不检查河底吗？”
“滚吧。”
防毒面具让警察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但塔维知道这是在命令自己。他在困难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对吧？
他想回家睡一觉。拉上遮光帘，在黑暗中睡一天。但是，他还要付账单。出租车需要交保险，从轨道上运下来的金纳燃料也不便宜。每当出租车的喷洒装置开始工作的时候，塔维就能感觉到自己的银行存款越来越少。
但是，你从地面进入曼哈顿，可是看不到好风景的。除此之外，地面交通许可证比飞行执照还难，因为外星游客不想被困在地面的车流中。
如果你试图告诉外星游客，这种拥堵的地面交通也是曼哈顿的特色之一，只会招致他们的白眼。
所以，他又接了四拨客人。出租车里的黄色气体越来越多，让塔维不停咳嗽，双眼流泪。最后一拨客人是一群形似野狼的外星人，他们挤在出租车里，像一群松鼠一样叫个不停，要求塔维带他们去一个人类吃饭的地方。
“我们要的是货真价实的人类食物，而不是经过设计、外形看起来像人类食物，实际上适合我们消化系统的垃圾。”
就在塔维透过后视镜观察这些外星人互相梳毛的时候，仪表盘上已经表明了若干旅游局认可的、可以接待这些外星人的地点。
“啊，好的。”
他带着外星人飞向哈林区，塔维的兄弟吉夫在那里开了家店，那里是鲜有适配着外星大气泡泡的摩天大楼。这群外星人呼吸氧气，但是依靠鼻子里的管子提供额外的成分，这种管子里的物质时不时释放出一种肉桂的气味。
塔维现在非常希望吃点好东西安慰一下自己。就在车里的外星人还在研究人类的菜单上都有什么时，塔维已经走进了热气弥漫的餐厅后厨。
吉夫大喊道：“瑞奇老伙计！是你把这群狗引来的？”
“是我引来的。”塔维承认道。吉夫轻轻抱了下他，脏辫甩在塔维身上。“说不定他们会给你一百万小费。”
“绝了。说不定他们会给你一兆小费。”
这是一个老套的笑话。你愿意花多少钱，只为了穿越整个银河系，用自己的眼睛或者光受体见识这个世界？有些外星人航行了很久，使用的飞船高度复杂，其中的花费堪比地球上一个国家的GDP。
外星人打赏的小费确实有可能达到几百万。之前确有类似的传言，某个端盘子的小伙子一夜暴富，某个导游在月球上修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但是，旅游局和银河旅游业复合体下属的公司，反复告诫来到地球的游客，千万不要给当地人太多钱。按照他们的说法，地球的经济太脆弱了。你不能在到处闲逛的同时，发出去的小费金额堪比别人一年的薪水。你会在不经意间制造通货膨胀，或者导致邻里间的不平衡。
所以，不论游客们使用的是什么系统，里面的应用软件都会提示当地的汇率，以便给当地人支付合理的金额。
但是，这不妨碍大家做白日梦。
吉夫递给塔维一盘通心粉馅饼，一些豆子、米饭和鸡肉。塔维则讲了讲自己一早上的经历。
吉夫说：“你就不该报警。”
“然后呢，继续飞？”
“旅游局会把你录入黑名单。他们也需要维持自己的面子。没人想看到一个外星游客死在地球。这可是严重破坏了公共形象。你可能因此丢了自己在曼哈顿的执照。伙计，纽约的管理局可是最讨人厌的。”
塔维用毛巾擦干净手指，咳嗽了一下，喉咙里冒出了一股浓郁的肉桂味。
“你没事吧？”
塔维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论那群外星人到底呼吸了什么东西，现在它已经深入了塔维的肺部。
吉夫说：“你得小心点儿。最好在车里装个过滤器。尼克莱的父亲因为太空跳伞服里的东西得了肺癌，医生都治不好他。”
“我知道，我知道。”塔维一边咳嗽一边说。
杰夫递给他一个袋子，里面的东西用铝箔包了起来。“这是烙饼，你路上吃吧。鸡肉里的骨头都剔掉了。要不要我给你再来点儿肉？”
“不用了。”杰夫对人很好。他知道塔维努力摆脱财政困境，每天下班后还要接一些兼职工作。
这家店里的大部分食物都是为外星游客准备的，外星人的身体可以消化这些食物。塔维对外星人游客撒谎了。但是，包里的食物却是真的，是吉夫专门为那些知道从后门进来的人准备的。
塔维又一次飞去了肯尼迪太空机场，这一次他绕着机场飞了几圈。肯尼迪太空机场位于整个巨型结构的底部，机场的其他部分扶摇直上，穿透云层进入太空。整个机场就像一个深水港，巨大的外星飞船将乘客送到太空港。这里是美国国会的骄傲，整个国家一个世纪的GDP都抵押给了银河系建筑协会，才换来了这座星港。如此一来，就没人知道如何复制这座建筑，但是美国国会必须承诺，涌向曼哈顿的游客可以刺激就业。银河旅游复合体带来各种商品，通过以物换物的方式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这对于工业能力的提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美国一大半的经济依赖于旅游业，剩下的都是服务型工作岗位了。
在肯尼迪太空机场的底层，急切的度假人群和游客涌进了专门为其生理特征而设计的机场大楼，然后穿上环境适应装备，为自己在地球上的时光做好准备。还有些外星人，比如塔维刚刚接待的那批乘客，不过是钻进一个大罐子，然后将整个罐子塞进出租车后部，等到达某个高耸入云、俯视曼哈顿老建筑群的大型酒店后，再把整个罐子卸下车。
卸下那个大罐子的时候，塔维看不到具体操作流程，也帮不上任何忙，于是在卸下客人之后，就开车回家了。他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飞过拉瓜迪亚机场的遗迹，整个遗迹从布鲁克林区延伸出去，一路向着地平线延伸，自从整个机场从稳定轨道坠落之后，就是这个样子。
在拉瓜迪亚机场的遗迹附近降落的费用很便宜，塔维住在轨道升降机外壳顶端的一栋公寓上。
他开始驾驶出租车降落，说道：“还是家里好。”
出租车后部传来某些东西在燃烧的味道，车里烟雾弥漫，压缩机也停止了运转。
他此时还在半空中，金纳燃料的迷雾确保出租车还能浮在空中缓缓下降。
塔维很想发火，使劲敲打着方向盘和仪表盘。但是他只是咬着嘴唇，等着车降落在楼顶停机坪附近。他让喷雾器喷出了一点中和泡沫，于是出租车猛然下降了一点儿高度，彻底停了下来。
“起码你还能回家。”希娜一边笑一边说道，而塔维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下了车。“你也知道我对这堆银河复合体垃圾的真实看法。”
“起码它还能用。”
希娜屏住呼吸，把头伸进车里。她蓬松的头发蹭到了舱门边缘。
他问希娜：“你能修好这辆车吗？”
“是那种像狗一样的外星人吧？是不是呼吸的时候还带着点儿肉桂味？他们的呼吸会让O形圈结晶化。你得花点儿钱才能把后面的管道清理出来。”
“等下次的大额小费吧。”塔维对她说道。
希娜从车里退了出来，深深呼了一口气。
“行。下次的大额小费。你要是和我平分晚饭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她打量着吉夫给塔维的袋子。
“没问题。”
“有个人在你家门口等你呢。看起来像是旅游局的人。”
“该死。”他可不想让旅游局的人出现在这儿。特别是不想让旅游局的人出现在横卧在地表的轨道升降梯残骸上的非法聚居区里。
这里没有空调，搭设在用升降机外壳拼凑的屋顶上的太阳能电池板，也无法产生足够的电力。但塔维带着长着一张圆脸的旅游局工作人员穿过防蚊网的时候，安装了运动传感器的电风扇和LED灯立即启动。
“你的出租车出问题了？”
这名工作人员叫大卫·卡恩，他发型非常精干，棕色的皮肤非常光滑，完全是那种不用在户外把外星人装进出租车后备厢的人才能拥有的皮肤。他是个坐办公室的家伙。
“希娜会修好我的出租车。她天生就是个拾荒人。他父亲是当年负责回收拉瓜迪亚升降梯残骸的人。当然，后来整个合同都取消了，他们决定留在这片废墟上。你喝啤酒吗？”
塔维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红带啤酒递给了卡恩，后者一只手紧张地端着啤酒，似乎并不想喝这杯啤酒。他把啤酒按在额头上。这个男人在高温中等了一段时间，而且他穿着一件厚重的西装。
“我今天来这儿，给你带来了大纽约旅游局提供的一千美元。”卡恩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确定的意味。
“一千？”
“旅游局正在推动一项计划，确保我们的出租车是全球最安全的出租车。这意味着，我们要回收你的出租车，给它装上更好的安全系统、改良过的推进器和气密锁。这一切都是为了司机的安全考虑。”
“司机？”
“当然是司机。”
塔维认为这都是一堆废话。人命太廉价了，地球上有好几亿人。要是塔维放弃这门生意，很快就有人来竞标他的曼哈顿飞行许可证，他本人在几天之内就会被遗忘。
在几个小时之内被人遗忘也不是不可能。
“把这些钱收下吧。”希娜推开防蚊网走了进来。“修好那堆废铁可要不少钱。”
塔维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他用大拇指按在文件上，对着红点说了一句“我同意”，然后卡恩说：“拖车很快就会来。”
他们看着出租车被装上货车，塔维对这台出租车实在是太了解了。
塔维问：“那个死掉的外星人怎么办？”
“啊，根据你刚才签的文件，你以后不能再……啊……讨论这个事故。”
“行，懂了。”他对着渐行渐远的出租车和拖车挥了挥手。“我记得你刚才说有一千美元吧。但是那个外星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找到尸体了吗？”
卡恩深呼一口气，说：“我们找到尸体了，就在落水点的下游。”
“外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跳出去？”
“他嗑药嗑多了。根据录像显示，他和几个朋友从轨道上开始就在狂欢，甚至坐轨道升降梯到达地面的过程中，狂欢都还没结束。”
“你们要把外星人的尸体送回去吗？”
“不。”卡恩惊讶地转过身。“没人想知道一个头足类生物是否死在地球上，所以他们不会接收尸体。外星人从天上掉下去的视频已经从所有系统里删除了。”
“但是他们可以追踪尸体——”
“——早就用老式火箭送上太阳了。地球上没有留下一丝证据。地球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也什么都没看到。”
卡恩和希娜、塔维握了握手，然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一辆崭新的出租车停在屋顶上。
“这倒是省去了清理DNA痕迹的麻烦。”希娜说，“说不定你的旧车和那具尸体一样，都被火箭送上了太阳。”
他给总是吃不饱的舍友做了点炒蛋，然后留了点给隔壁的奥拉吉兄弟。在这片用废墟碎片搭建的聚居区里，居住者大概有三十个家庭。其中一些家庭吃着早饭，看着太阳渐渐爬出地平线。塔维将继续开着出租车接送乘客，希娜继续在废墟中寻找有价值的东西。
等他们吃完早餐，又一辆出租车从云层里冲了出来。当它降落的时候，掀起了一片尘土。
希娜大喊道：“嘿，浑蛋。如果我们都选择在金属平面上着陆，也不会把尘土掀到别人脸上。”
塔维完全同意希娜的看法。
当出租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塔维感到心里一惊。
一个形似章鱼的外星人站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们。
外星人外骨骼上的扬声器嗡嗡作响：“我在找一个叫塔维的人类。他在这儿吗？”
“千万别说话。”希娜悄悄说道。她在多年的拾荒生涯中，早就练就了一身自保的本领。
塔维向着外星人走了一步，说：“我叫塔维。”
“你个大傻瓜。”希娜说完就走到了一堆残骸投下的阴影中消失不见了。
外星人蹲在一片黑影之中以避免太阳的直射，时不时往光敏性的皮肤上涂一点防晒霜。
“我是你那位乘客的共同赞助人，他来参观你们的星球。”
塔维感到心里一惊。“哦。”他很麻木地回应道。他不知道共同赞助人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如此翻译外星人的语言。他感觉眼前的外星人和从车上掉下去的外星人是要好的朋友，又或者是目睹了自己亲人摔死的家庭成员。
这位外星游客说：“我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你们的代表不过是兜圈子，用官僚把戏应付我。”
塔维说：“我对你的遭遇感到很抱歉。”
“所以，在进攻者插手之前，我只能在你身上试试运气。”
“进攻者？”
外星人用自己的机械臂指了指天空。大地被一片黑影覆盖。一个未知物体从云层之上飞过，挡住了太阳。它在飞行的时候嗡嗡作响，大地也随之晃动。塔维觉得，不论云层之上的是什么东西，都足以摧毁地球。
塔维的腕带开始震动，是卡恩的电话。
整个世界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塔维犹豫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他自言自语道：“我不过是想做正确的事情罢了。”然后接通了电话。
“这些外星驱逐舰太大了。”大卫·卡恩说话的语气波澜不惊，但很明显的是，他其实非常害怕。“我们代表大纽约旅游局强烈建议，你完全按照眼前外星人的要求去做，另外，啊……告诉那个外星人，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失踪的外星人是怎么回事。等一下，总统要和你——”
塔维挂断了电话。
“你到底想怎样？”塔维问道。
外星人说：“我想知道真相。”
“我看你穿了一套外星环境外骨骼套装。你要不要和我喝一罐人类的啤酒？”
“如果这对眼下局势有任何帮助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你们的行星真漂亮。没有被破坏，简直像是天堂。我昨天在你们星球的太平洋里，和鲸鱼一起游泳。”
塔维坐下来，给外星人递上一罐红带啤酒。外星人用一只触手抱住啤酒，把啤酒罐送到自己的角质喙旁。他们看着拉瓜迪亚升降机残骸周围的树随风摇摆，蓝天上松软的云朵随风飘动。
二人都背对着悬浮在天空上的驱逐舰坐下。
塔维说：“我从没去过太平洋。只去过加勒比海和大西洋，我家里人就是从加勒比海地区来的。”
“我可是个鉴赏海洋的行家。”外星人说，“你们这里有些海洋可真不错。”
“我们以前在海里捕鱼。我爷爷曾经有条渔船。”
“哦，他现在还捕鱼吗？我可喜欢捕鱼了。”
“他把船租出去了，”塔维说，“银河系旅游复合体买下了很多餐馆，所以他无法把鱼卖给出价最高的市场。他们控制了黄金地段的一切，现在东部沿海地区全是他们的。”
“我对此感到很抱歉。”
塔维喝了一大口啤酒，说：“关于你的朋友，他们从我的出租车里跳出去了。当时车还飞在天上呢。他们当时都嗑了不少药，一个个神志不清。”
二人沉默了很久。
塔维等着世界被毁灭，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所以，他继续讲之后发生的事情，而外星人则在一边听着。
当塔维说完之后，外星人问：“就没有安全设施阻止他们跳出去吗？”
“在我的出租车上可没有这种安全设施。”
外星人说：“哇！这可真是十足的人类风格，太危险了。我得拿你的话和你们那个管理局提供的材料好好比对一下。但我必须承认，我现在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有什么阴谋呢！结果这不过是一场在原始世界的冒险罢了。没有车门安全系统。”
在他们的头顶上空，长长的凝结云滑过了天空。
塔维紧张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外星人说：“独立确认程序罢了。”外星人站起身，跳回自己的出租车。他看着车的后门，说：“我完全可以从这里面跳出来，对吧？”
外星人打开了车门，而塔维翻过屋顶，跳下楼梯，刚好看到出租车司机苍白的脸。他想道：哥们，我真替你难过。
越来越多的黑影进入大气层。冲进大气层的飞船也越来越大。
塔维感到口干舌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星人说：“消息已经传开了。你们的世界不再是一个尚未被发现的小秘密。在这个地方，坐个出租车都有可能死人，还有比这更危险的地方吗？”
当出租车起飞之后，希娜从阴影中钻了出来。她说道：“各个城市都出现了外星人。他们现在出高价购置房产。”
塔维打量着天空说：“你觉得这个情况会停止吗？”
“这总好过被他们炸飞吧？他们有时候会把和自己作对的世界直接炸飞。”
塔维摇了摇头：“咱们到头来会一无所有吧？”
“哎呀，他们肯定不会要这玩意儿的。”希娜张开双臂，比画了一下好几公里长的太空升降机残骸。
塔维说：“起码我有了辆新车。”
希娜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说：“说不定新来的外星人能多给你一点小费呢。”
塔维终于笑了起来，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总是有希望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