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事成
李继徽与儿子李彦鲁的关系极差,历史上的他俩就因为史书上并未记录的原因,使得李继徽在美原之败,撤退邠州之后,被李彦鲁毒杀,夺取并自立静难军节度使。
虽然史书上并未明说其原由,但也不难推断出,这次出兵时其父子二人的矛盾已经势如水火了。
只不过,如今因为李长安的存在,使得他们两人的矛盾更加尖锐罢了。
李继徽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李彦鲁,仍然止不住心中的怒火,怒气冲冲不断的狂揍。李彦鲁想要跑,可却被李继徽的手下亲卫拦着,逃脱不得,只能缩在地上捂着脑袋以及要害部位,忍受着身体上传来的疼痛。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尚且能够忍受,可这心中的疼痛,又如何能够忍受?在李继徽的毒打之下,他的心中升起了万丈怒火,眼睛深处的恨意渐渐化为实质。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作为李继徽的儿子,可几乎从来没有感受过父子之情,从头到尾都是无边无尽的冷漠,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一直以静难军为主,可如今,却因为一个外人,要把他往死里打。
他想到了夏州城外,他为了大局考虑,劝李继徽撤兵,被李继徽毒打,想到了攻城不利,劝李继徽撤兵,又被毒打,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不公……
他不服气,他要改变这一切,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或许是从这一刻开始,李彦鲁的内心便产生了变化,李继徽打在他身上的疼痛,渐渐的转变成他对李继徽的仇恨。
打了足有好一阵,只把李彦鲁打的头破血流,打的鼻青脸肿,李继徽这才罢手重又坐了下来,可他并未因此而放弃对李彦鲁的惩罚。
他指着蜷缩在地上的李彦鲁,冷声道:“既然你喜欢权力,那我便给你权力。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指挥副使了,给我滚去养马吧,当一个马官,管理静难军中所有的马匹。我告诉你,若是这些马匹有一个生病死亡,我拿你是问。
还有,带着你在突阵当中的那些亲信一并给我滚蛋,若是再被我发现类似的事情,小心你的小命。我告诉你,天地万物,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的,你不能抢。否则,休怪我不念父子情分!”
李彦鲁从地上站了起来,尽管身体上的疼痛难以忍受,可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哀嚎,今日之事,日后定然百倍还之。
弑父?那又有何不可?
这混乱的世道,杀子弑父的事情何其多也?唐玄宗一日杀三子,安庆绪弑杀父亲安禄山,史朝义弑杀父亲史思明。他们能做的,为何他做不得?!
“孩儿知晓!”李彦鲁冲着李继徽深深的行了一礼,久久没有起来,似乎在向这最后的父子之情道别,或许从这最后的行礼之后,他们便不是父子了。
李继徽看着李彦鲁这次这般郑重的行礼,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平时忤逆自己的儿子今日被打了一顿之后,竟然颇知礼数,这心里的父子之情又多了一些,长出一口气之后,将刚才的愤怒尽数放下,对着李彦鲁说道:
“我知你不愿我的安排,但你别忘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而那李长安,也不过是个外人。我让他担任突阵指挥使,一是安定军心以为赏赐,二是想以你为其牵掣,并非你之所想。可你却不管不顾,将那李长安弄成那个模样,你让其余军将如何看我?我又如何掌兵?我今日打你,是给你一个教训,是给外人看的,也是让你知晓规矩。你且退下吧,等去了马厩之后,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的过错。”
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落在李彦鲁的耳朵中,并未掀起多少波澜,此刻他已经动了杀心,又如何会让他因这一句话从而放弃?
“孩儿知晓,孩儿告退!”
李彦鲁机械的回了一句,随后再次朝着李继徽行了一礼,而后退了出去。在离开之前,他停在了院子门口,意味深长的望了李继徽一眼。
从这一眼之后,便不再是父子,而是仇人了。
以后,莫要再怪我心狠手辣。
我也不想如此,这一切都是被你逼的。
我也想当一个听话的好儿子,可是在你的眼中,我永远都是不成器。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如此了。
请允许我最后再见你一声父亲吧!
“父亲,我们以后再见!”
李彦鲁低语呢喃,当这句话落下时,原本毫无波澜的表情瞬间狰狞,在停顿了十来个呼吸之后,没有任何停留,大踏步的远去。
而李继徽对这一切尚不知情,只是默默的看着李彦鲁离开的背影,并未有多大的反应。
……
李继徽的动作还是很迅速的,在第二天的时候,便下达了正式的调令,将李彦鲁以及几个与李彦鲁关系比较密切的军官调走,将没有什么问题的人留了下来。
并且为了安慰李长安,也为了彰显他在军中的威望,也没有再往突阵当中派遣指挥副使,在到达邠州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这支突阵由李长安全权指挥。
当然,李继徽对军权还是比较谨慎的,尽管调走了李彦鲁及其亲信,可空出来的位置也并未交给李长安,而是将他自己的亲信重新安排上去,以为替代。
李长安对他的安排也并未有多少意外,毕竟这是正常情况,李继徽手中总共也就四千五百人的突阵兵马,是精锐中的精锐,是他的立身之本,甚至都不允许他的亲生儿子染指,又何况是他?
虽然如此,但目前对于李长安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没有了李彦鲁的掣肘,以后调动这些兵马,也容易不少。
当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已经是第三天了。按照之前李继徽定下的规矩,大军要在明天启程。
这次由于坊州被刘知俊拿下,所以兵马不会进驻坊州休整,只能前往美原,而美原距离较远,到时候,又是无穷无尽的赶路,还有那虎视眈眈的刘知俊一直在侧。
暮色之下的延州城尚有些安静,与兵马刚刚到达这里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个时候的兵马虽然疲惫,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到笑容,那是一种劳累了许久之后终于可以歇息的惬意与轻松。
而如今,这些将士尽管休整的差不多了,补足了力气,可气氛却颇为压抑,一个个的闷着不怎么说话,脸上更没有笑容。即便是突阵当中的牙兵也是如此,气氛依旧沉闷。
李长安看着营地当中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的牙兵,脸色也颇为凝重。牙兵们的东西可要比其他兵马多上不少,铠甲、刀枪、盾牌、粮草以及衣物等等加起来,都是不小的数字。
但李继徽对这些牙兵不错,自然有帮着他们运输东西的辅兵,对于这些牙兵而言,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打仗。
夕阳正在偏西,身后传来了阵阵脚步声,李长安循声看去,却见一个中年文士带着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农百姓走了过来。
李长安从未见过他们,不免有些疑惑,可不等他开口询问,这中年文士便带着身后的老农百姓,朝着李长安恭敬的行了一礼,“在下孙才,见过将军!”
“你们这是?!”李长安也回了一礼,指着他们疑惑的询问。
孙才笑道:“在下是节帅安排下来的转运司使,主要负责将军这个突阵的武器装备、粮食粮草、衣服等物资的运送,到时候会随着将军一起往美原而去,这一路上,还望将军能够多多关照!”
“原来如此,那到时候我们可要相互扶持啊。对了,那你们的人数配置如何?!”李长安看了看孙才,心中想道:“运送粮草的也是人,既然他们跟着一起走,那到时候也可以将他们拉拢过来,虽然这些人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多拉拢一些人总是没错的!”
听到李长安询问,孙才便指了指身后的几个老农百姓,说道:“我们一共五百余人,共有平板马车四十七辆,手推车一百辆,骡马一百二十三匹。这些人都是节帅从延州城各地征来的,到时候会跟着将军一起南下。”
听到孙才的描述,李长安这才清楚,这李继徽给这些牙兵可真舍得。当时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伙长,从邠州出发时,运输粮草兵器的车辆以及骡马,都是要自己筹集的,当时为了搞那些东西,没少费力气,没想到今日却配齐了。这可真让人唏嘘。这五百多个人也是一个不小的力量,这一路而去,可得好好拉拢。
“有了这些东西,我就放心了。这些士兵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样吧,你们也赶紧带着人过去收拾一下吧。”李长安指了指前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牙兵,对着孙才道。
“好嘞,我这就去招呼人过来!”孙才满脸笑容的说着。
“你笑什么?这收拾东西,有这么高兴吗?!”看着孙才脸上的笑容,李长安有些纳闷,其他人都沉着脸,就孙才,还有他身后的那些老农百姓,却笑的像花一样。
孙才嘿嘿的笑着解释:“将军,您在军中的仁德忠义我们都是知道的,跟着您,我们就能少受些折磨。”
“是啊,是啊,将军可是仁德的,跟着将军,那可要少遭不少罪哩!”
孙才身后的那些老农百姓也是这般满面笑容的说着。
看着笑的合不拢嘴的众人,李长安心中长叹:“这混乱的世道啊!”
这年头,负责运送粮草物资的辅兵基本上都是一些青壮百姓,而他们,往往也是军队当中的最底层。被人欺辱也是寻常,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最先被放弃的就是他们。
而现在,李长安在军中有不少名声,可要比其他将领强上太多,这些辅兵在知道能跟着李长安之后,自然高兴。
这对于李长安而言,也是一个拉拢他们的机会。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李长安心中一定,又是五百人。
时间就这么过去,孙才带着人将那些物资收拾完毕,驻扎在营地的旁边。
次日一早,天空放亮。
兵马向美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