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杀
天光照破云顶，群山绵延如龙。
风景正好，山风徐徐拂过，撩起几缕银丝。
“师兄，外门各堂已然移结，将内司所需器料运了过来！”
顾念微微一顿：从前到后，封平折腾了两旬有余。再不移结，九峰怕是全都得造反……
“辛苦师弟！”
“师兄言重！”
岳扬谦虚一句，将几本账册放于案上。
并不急着看，顾念秋置于一边：“近月来，天机峰屡至各峰拘传弟子，巡查讯问，可有眉目了？”
“好像还不曾？不过听几名弟子提起：先是神铭峰，而后幽玄峰，之后碧虚峰，再之后又是真武峰……前后也就四五峰，大都是三四阶的内门弟子……”
“如此看来，牵联算不得广，无真传与长老牵涉其中，事态也算不得多严重！”
顾念秋又笑了笑，“不过还好，只是迟了一些。不然误了司务，不好予封师兄交待！”
“师兄所言甚是！”
其实是雷声大，雨点小，毛都没查到。封平迫于无奈，才暂时偃旗息鼓。
暗暗转念，岳扬指了指账册，顾念秋拿起最上面的那一本。
不厚，也就七八页，均按堂门分类。东西也不多，却杂：上到骨齿角羽，下到果花根茎。
但品级不差，大都是各堂精中求精，好中挑好。
顾念秋先翻出宝阁那一张，果然：幽玄峰那百多件，一件都未呈上来。想来，那十多位“误入灵晔山”的长老和弟子，也尽数被拘传。
但后来自己暗中安排，送到宝阁的坞石却在，葵晶也在，甚至蛇元果也在？
这就有些奇怪了？
倒非东西不对，这三件皆无邪无毒亦无祟灵煞元，唯有一点，与幽玄峰弟子呈送的器物同出一脉，甚至是同结一树。
所以，很不应该。
既然已知第一次的器物来历不对，之后发现类似来历之物，焉能不警觉？
所以想来想去，幽玄峰那些器物并非宝阁鉴验，更或非宝阁察知蹊跷？
不然这几件到不了这里……
稍一思忖，他又抽出药堂那一张：咦，竟比宝阁还要多？
啧，蛇元果也在？
看来也不是药堂。
丹、药两堂亦是如此，虽无蛇元果，却有用其制成的丹与药，想来与这两堂也无关联。
翻出器堂那一张，倒是没了蛇元果，却又有葵晶、坞石？再看录功堂：虽无什么果和晶，却有百眼木醇液和雉羽？
乍一看，一如既往，外八堂仍旧是外八堂：尸位素餐，敷衍了事，得过且过。
但之前安排好，本该流入内司，却突然销声匿迹的那些器物不可能凭空消失。
一向疏忽大意，错漏百出的宝阁不可能突然就精明强干了起来。但不过半月，便故态萌发，该出错照样出错，该疏漏照样疏漏？
说不通！
所以，肯定哪里不对。
闭上眼睛，回忆了好久，顾念秋重新翻开账册。
铜砂在，芝草在，骨鼎也在……甚至于他故意用来混肴视听，声东击西的那些器物也在……
咦，不对，少了两件？
罡银呢，鸩杖呢？
前者为炼制雷灵珠、芥子之器的主料，别说弟子，就是给长老也用不了，必然会送至内司。而后或调拔霆霓峰，或调拔内器司。
后者更是毒之又毒，就只能送至四象峰，用来喂养角雕之类喜食毒物的灵兽。
怪得是，账册上竟然没有？
更怪的是，与其一道带回宗门，用来投石问路的醇液和雉羽反倒在册上？
就好比钓鱼，饵在钩也在，线却被鱼吞了？
一时间，顾念秋盯着账册，颇有些莫明其妙。
嗯，等等，醇液？
再看账册：录功堂收录，药堂复鉴，而后交内司……看到这里，顾念秋心中一跳。
醇液有毒，实为蛇毒，但送其录功的弟子中了幻术，只道是鼠毒。
都为土属之毒，录功堂又非药、丹、医三堂，鉴不出具体的毒性并不稀奇。但药堂复鉴，要说是蛇是鼠都辩不出来，不太应该？
所以，醇液只是用来混肴视听，声东击西，莫说送至内司，甚至连药堂那一关都过不去。
而怪的是，堂而皇之的就登在了账册上？
欲盖弥障，示假掩真！
他猛呼一口气，重重的在账册上一点。
岳扬心中一喜，遂尔狐疑：录功堂？
吴劲松虽是真传长老，但深居简出，一年都不见得去外堂一次。
主事张胜，正册陶钧，都不过四阶修为，与宝阁、器堂的几位主事相比，鉴验的本事只能算一般。
不过胜在谨慎细心，故而出的错少。
所以，要说是录功堂坏了师兄好事，总感觉不太像？
但要说是药堂……之前莫明其妙就没了踪影的那些法器怎么说？
总不能也送进了药堂？
顾念秋叹了口气：是与不是，一查便知。
各由所司，各行其事就这点不好：上头只送来一份名单，只说此月有哪些器物送进来。却不提由哪一峰的细作送来，又送至哪一堂？
一旦出了纰漏，便是漫天撒网，海底捞针。不好查不说，怕就怕打草惊蛇，更怕中了欲擒故纵，引蛇出洞之计。
是以焉敢轻举妄动？
但要说统归一处，里外合一，又怕一个牵出一大串，最后被一锅端？
所以，奸细真就不是人干的活……
不过还好，总归是有了眉目：只限于一堂，上下不过二三十人，便是尽皆查个遍，亦如探囊取物一般。
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又笑笑：“有劳师弟，便按各峰所呈条目，尽快拔付！”
口中说着话，手指却往外面指了指。
岳扬了然，立时应道：“师弟明白！”
而后，二人似是闲谈，边说边往外走。
直到下了石阶，又走出百多步，顾念秋才压低声音：
“只查录功堂，由后至前，只查三件：九月中，乌木杖，九月初，鼍革渔鼓！八月末，勉铃法角……”
不求三件皆进了录功堂，但有一件，便是铁板钉钉，确凿无疑。
岳扬郑重点头：“若是查实，又该如何？”
顾念秋轻轻一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