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萱
记忆里那个潮湿的午后总是飘着铁锈味……
陈默听母亲说，他们一家人是一零年搬到这座小城市的，当时父亲还有一门体面的工作，某某部门的局长。
空降过来的领导，还是大城市的家庭，陈默曾经也被贴着“别人家的孩子”之类的标签。
之所以是曾经，是因为他父亲死了。
在那之后，陈默就喜欢掀开潮湿楼梯间堆放的杂乱家具，钻到他们这栋小楼的屋顶上去，坐到边缘墙角，眺望这座边陲小城。
曾经小时候看得见绿油油的山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高大挺拔的松树，亭亭玉立的白桦，还有些叫不出来名字的，现在只剩下一桩桩光秃秃的树桩子。
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万千的钢铁丛林，拔地而起，遮天蔽日，以一种超凡的姿态屹立在这片土地上，审视一切。
“你在看什么？”
忽然，有人用手从后面戳了戳他，那双手既纤细又白皙，和陈默这双干过很多糙活的手完全不一样。
陈默转过身，抬头看见了那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姑娘。繁星熠熠生辉，夜空沉静如水，万千灯火，在沈萱眼里寂静的燃烧着，既妖艳又美丽。
“你是在看虞山的树吗？”沈萱冷不零丁地开口问道。
陈默认得这个住在自己家楼下的邻居，在他父亲没死前，沈萱的爸爸曾因为工作的原因常来他家走动。
“你知道虞山那些树的树龄吗？”
陈默又是点了点头，这一次终于开口：“大部分都是三百多年前，可以追溯到大明时代。”
“三百多年，这么长的时间，见证了一个朝代的崛起和灭亡，可就在这短短数月里，不超过十个人的工人队伍，带着油锯，就什么也没有剩下。”
沈萱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默，但陈默眼里只有茫然，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沈萱也预料到了陈默的反应，没有多说什么，在他们这个小区里，陈默是出了名的寡言少语，就算有些小孩辱骂他是个臭捡垃圾的，或者某些大人说他是什么臭要饭的，他也不会说什么。
“加个微？”
“我的？”陈默愣了一下，和对方对上目光后，他才意识到这个漂亮的姑娘确实是在要他的微信。
虽然之前他们两家有走动，但那也仅仅是曾经。
短暂的犹豫后，陈默手足无措地掏出自己兜里那个破旧的手机，屏幕虽然烂了，但是好歹像微这种聊天软件还是可以正常运行的。只能说，他的父亲留下的这部国产手机质量确实好。
那天是10月6号，即使是很多年后发生过很多重要的事情，陈默也没有想那天那样记得那么清楚。
之后，两个人变得顺络起来，甚至一起相约去爬山，就是他们之前讨论的那座虞山。
他们进山的时候是下午，没有很热，天气凉爽得就像是老天爷故意赐予了这场旅行。两人是顺着一条小道前进，路面上残留着以前的木制轨道，看上去这似乎是一条以前用于开山之类的小径。
只比人高半截的树叶翠绿得如同半透明的翡翠，绿色浓郁得仿佛整个春季都从这里发散而出。道路尽头，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林子里来，为他们铺上一层碎光。走在前面的沈萱踢开那些疯长的野草，还顺便踢走散落在地面的松果，嘴里呀呀唱着陈默从未听过的歌谣。
夏与冬拼接之处
诞生之地存有希望
治愈之地存有希望
在寒冬之下解放
冰冻的大地彼方
一切都还未一切都还在
被静寂包含着随机希望将头抬起
向前迈进开始行动像是成为了什么
在那里存在着希望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赋予一切以光辉
直到随后在山的深处沉眠
小道尽头泥土味混合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枕木间杂草丛生。两人啃着干粮，说着没有营养的笑话，前进着。最终在入夜之前，两人来到了目的地，一处断崖前。
这处断崖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当然最为显眼的是一辆半陷入泥土里的缆车。沈萱跳到这辆废弃的缆车上，俯瞰这座小城，漂亮的裙摆随着山风飘扬，身形笔直修长，落在她身上的日光闪耀着让人看不清，也让人着迷。
陈默鼓起勇气，走到了女孩身边，和对方肩并肩，一同远眺。
夕阳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视野，被吹散的云层泛着金色的光辉，一片片地朝着他扩散而来。高山的风吹着山野一望无际的树林，树梢随风摇曳，仿佛层层涛浪。小城的建筑鳞次栉比，黝黑的地标建筑，临海铁塔孤耸入云。
那个女孩站在废弃的破旧缆车上，睫毛湿润地缠绕在一起，她俯瞰这座蜿蜒的小城，繁星般的灯火注入她的瞳孔。
陈默盯着她的侧脸，再一次失神。
而这样的失神，他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次。
……
过去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进了陈默的脑海里，直到某人叫了陈默的名字。
“陈默。”沈萱喊道。
陈默回过神来，看着沈萱，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变得越发成熟。
“不愧是你，就算是这种时候，也能保持风轻云淡！”沈萱发现陈默丝毫没有紧张感，还在笑，不由感叹。
“没什么，都习惯了。”
陈默耸耸肩，思绪从过去的回忆里抽回来。
自从玩这个VR游戏后，他脑子经常这样走神，就好像脑袋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是受沈萱邀请才玩这个游戏的，就连VR设备也是对方提供的。
这只小队的队长是李上清，一个靠刷脸就可以吃饭的家伙，偏偏人也很有亲和力以及领导力，还是个富少，除了没被退婚之外，几乎算是完美男主模板。
所以，他丝毫不惊讶队伍里那对双胞胎姐妹喜欢这个家伙。
老实说，李上清对他不薄，自从加入他的小队后，陈默就不需要在外打工兼职，因为李上清给自己的薪水非常优渥，每个月足以达到一万。
也正是这笔钱，让他老妈晚上不用出去摆摊，他也不用闲暇的时候去兼职。
按理说，陈默应该像队伍里的其他人那样，为李上清马首是瞻，不说非的是舔，但是认对方当个大哥终归是没问题。
不过，陈默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和对方保持距离，就像是一种动物本能，让他不自觉地远离这个家伙。
但不感冒归不感冒，陈默还是秉承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基本素养，甚至可以说，他还是队伍里撞得最好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