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0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滑州白马津,千年古渡口。
黄河南岸,金军正在如火如荼地铺设渡桥。
先前渡河之时黄河封冻,金人可踏冰而来。
如今黄河已然解封,再想过河,就不免需要一番苦力了。
黄河南岸,距离河边不远之处,完颜挞懒看着周遭忙碌的景象,一脚踹翻了身边装满鱼胶的木桶,黏稠液体顿时泼了一地。
“这玩意儿真难吃呀!”
完颜挞懒又啃了一口早已如铁石般坚硬的馒头,无奈出声感慨道。
他想念热气腾腾,飘着白花花肥油的的羊肉汤了。
只可惜无奈,当下所有畜力都被征用来搭建浮桥,即便他乃金国万户,更是贵为一军都统,也没有吃肉的待遇了。
黄河北岸,拔离速的先锋马队也在岸边焦躁打转,驮辎重的青牛遭鞭子抽得不停哞叫,被金人俘获而来的汉人签军也是哀嚎声不绝,一波波声浪震得浮桥未扎牢的松木桩都是微微发颤。
这声响,更是让完颜挞懒头疼。
“你渡船过去告诉拔离速那个蠢货,再抽断一根鞭子,老子把他钉成桥板!”
“二太子催问,今夜能否走骡马?”
马蹄声响起,有斥候从后方驰来,旋即下马,走至挞懒身旁问道。
完颜挞懒遣送身边的侍从前去传话,随后一把扯过身旁正瑟瑟发抖的汉人工匠,抽出刀尖戳向河面冰棱。
“今夜若是还不能走骡马,你去作主桩给俺卡进河底暗礁缝里!”
如此一番操作后,挞懒这才向斥候说道:
“你回去禀告二太子,今夜就可以走骡马了。”
忽的对岸突然再度传来骚动。
七八头在桥上驮松木的老牛似是受了惊吓,居然是猛地奔入了河里,坠入河心,被黄河水冲刷而下。
而拔离速则是拿起狼牙棒砸碎了岸边数名汉人签军的脑壳。
完颜挞懒眯眼盯着漂走的木材,以及在河水中不断挣扎的老牛,突然解下铁甲抛给亲兵:“挑三十个会水的渤海人,把上游漂下来的沉木全捞去固定桥板,二太子的马蹄声都快听见了,这群腌臜玩意儿还在糟蹋材料!”
“还有,你再亲自去监督他们,给我捞头牛上来。”
翌日黎明破晓,浮桥在大雾中贯通。此时,距离金人退兵已经过了三日。
这三日间,金兀术和完颜宗望的军队都在以极缓的速度行军,这一是为了保持军队活力,避免再次出现士卒因压力过大夜晚炸营的情况发生。
二也是为了提防宋人追击而来影响渡桥的搭建,避免战场扩散到白马津。
拔离速的骑兵刚冲上桥面,东南方丘陵忽惊起大片飞鸟。
完颜挞懒嚼着冻硬的牛肉干笑道:“二太子的斥候倒是来得巧。”,其随即又顺手点起一名传令兵道:“去禀报二太子,就说这桥撑得住五马并驾,可长驱而过了”
在一名汉人工匠的手中,最后一根铁索也终于咬合完成,黄河此刻不再是天堑了。
浮桥由数十艘舟船通过牛皮锁紧紧连接而成,可保大军过河如履平地。
不一会儿,完颜宗望的先锋部队就也已经赶到了。
金兀术纵马到了河边,一声令下,大军即刻开始渡河,一列列士卒鱼贯向前。
金军有女真人、有渤海人,也有奚人和少许契丹人。东路军中的契丹人不多,随着辽国灭亡而投降的契丹人多在完颜宗翰的西路军中。
凡此等等,乃完颜宗望南下的主力,也是主要的野战军,大概有四万余人。
而在这些作战部队外,还有同等数量的各族签军,主要以燕云汉人为主,老老少少混在一起,有的勉强能混半身扎甲,有的则是穿着布衣,远远望去,十分杂乱。
“二太子当真为菩萨在世。”大挞不野看着着这群狼狈至极,犹如枯枝败叶一般的签军,在马背上扬声感慨着。
“依我看,把这些汉儿都杀了也未曾不可,何必带上他们拖延进军速度。”赤盏辉不屑道。
“慎言!”大挞不野扫了一眼赤盏辉,严肃道。
“挞不野,此次返京之后,你就要升为万户了吧。”赤盏辉不无慕羡地赞叹道。
没办法,这就是统战价值。
赤盏辉作为女真人,又非太祖、国相嫡系,要想晋升金牌万户,可比身为渤海人的大挞不野难太多了。
明眼人都知道,燕云汉人、渤海人、契丹人,都有自己单列的万户名额。
虽说数量上相较于女真万户来说算少的了,可其中的竞争也没那么激烈呀。
“放心,差不了你一顿酒水。”大挞不野笑骂道。
两人又是一番议论之后,也都拍马而去上了河桥,渡河而去。
而就在金人渡河之时,百里开外,修整好的宋军终于也是拔营而出了。
“如此怕是落下了金人三日的路程。”马背上的李邦彦遗憾道。
“落下了就昼夜兼程前行呗!”另外一匹马背上的张邦昌显得却是如此精神焕发,丝毫没有先前宿于军营的疲惫之态。
原因无它,因其先前在金营中宁死不屈的表现,官家已经加封其为徐国公了,升官加职就是让人精神爽呀。
李邦彦则是鄙夷地看了一眼张邦昌没有再说话。
他也被加封为了豫国公,虽说相较于张邦昌,他因先前提倡议和的事被官家剥夺了食邑。
可这不重要,国公的封爵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也搭上了新时代的大船。
国公往往是宰执大臣退休后才有的待遇,如今还未去职就被封为了国公,无疑彰显了赵官家对其的极致荣宠。
“孙子有云: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吕颐浩捻着胡须沉吟而来,神采飞扬。
“张相公,兵贵神速,急行军速度虽是快了,但遇到了金人怕也是只能如强弩之末般势不能穿缟素了。”
他虽是未被加封国公,但作为败军之将,也没有遭惩严罚,反而因宁死不降的气节被差遣为了河北都转运使,如何能不得意?
“吕元直,就你懂得多?”张邦昌怒驳道。
“怎的,只许你口出乱语,不许他人驳斥。”
“幸亏言官不在,不然非要弹劾你不成。”李邦彦讥讽道。
张邦昌脸色通红,正欲反击,却被人群中的欢呼声所吸引。
李邦彦三人侧目看去,只见数人骑马而来,看其身上的衣饰,就知其人的显贵。
“城中的内侍又来了。”吕颐浩感慨道。
大军已在此地修整了三日,期间物流牛马络绎不绝,从城内来传封赏的告声亦是你方唱罢我复登场了。
曹曚被封为了清河郡开国县侯,韩世忠被封为了开国县男,连带着李彦仙、解元等人也是各有封赏。
几乎每过一个时辰,就有拿着封赏敕诏的内侍从汴梁城中而来。
也正是因此,数日来,军营中到处都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欢快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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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漏了开封牧这一官职,已经补上了,是河北兵马大元帅、太傅、侍中、总摄三省机枢、开封牧、使持节、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