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落狂流之暗(1)
“原来是你？真的是你么？”好像有谁在黑暗里轻声地呼唤。
耳边淅淅沥沥的声音隐约响起，又急促又轻快，像是雨声，又像是谁在哭泣。
路明非尝试抬起眼，想看看是谁在呼喊着他，蓦然回首，却发现身后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仿佛他沉在了很深很深的海底，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似乎是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那个呼喊着他的哭泣声也在渐渐远去，透着一股遗憾的孤单，勾动起路明非心底的某个地方也一抽一抽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明非，路明非？”
“！”
路明非从课桌上骤然惊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朦胧，白光在穹顶旋转着，眼前隔着一层犹如水雾的影。
耳旁雨声闷闷的，淅淅沥沥，似乎是在下着大雨。
女孩的声音还在叫着他：“路明非你醒了么？”
路明非合上眼，纯白的幻翳瞬间回归到混沌的黑，重新睁开眼时，朦胧的雾气已然消失不见，眼前的画面像是分辨率调高的视频一般清晰起来。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单手撑着膝盖，半弯着腰，纤细的小手在他面前摇晃。
“真是的，终于醒了，路明非你到底要睡到多久啊！”
见到他终于醒了过来，女孩双手叉腰，有一点点生气的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今天还要值日啊？”
看着眼前女孩青春漂亮的容貌，路明非眼神下意识一愣，迟疑着开口：
“你是……柳淼淼？”
“？”
看着路明非一脸迷惑的表情，柳淼淼那双很甜的大眼睛立刻就眨了眨，嘟囔着开口：“路明非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呀……？”
一副“除了我之外还能是谁的表情”。
路明非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柳淼淼，把女生那张漂亮的脸蛋和记忆中的样貌重合。
确实是柳淼淼，没有错，只是……
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小呢？
倒不是说柳淼淼其它的什么地方小。柳淼淼号称仕兰中学的钢琴小美女，除了本身甜美的容貌之外，身材也相当优越。
164cm的身高，在路明非读书那会儿绝对算得上是亭亭玉立，即便身穿校服，也掩盖不了她游走如山峦的曼妙曲线。
路明非只是奇怪柳淼淼的年纪看上去怎么这么小，面容青涩的跟中学生似的……
等一下，校服？
察觉到一丝违和的路明非还没回神，柳淼淼就走回到了旁边的一个座位上，从课桌里拿出书包。
“累的话回家睡吧，睡在教室你会感冒的。我已经帮你擦过黑板啦。趁现在雨还不大，快打辆车回去吧，天气预报说是台风，雨不会停的。”
柳淼淼收好书包，转过头笑着向他挥了挥手：“我先走啦，教室里的灯记得关喔！”
随即，她便步履匆忙的离开了教室，夹着hello kitty发卡的发梢在走廊边上的一个个窗口路过。
直到柳淼淼的身影消失，路明非才终于收回目光，抬头打量四周。
摆的整整齐齐的课桌、被擦干净的黑板、透明的玻璃窗。
窗外大雨倾盆，整个世界都昏暗地像陷入了沉眠，只有天花板上的几盏白炽灯灯坚守职责的发着光。
路明非坐在座位上，缓缓回过了神。
“自己这是……又穿越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穿越了。
在和奥丁一战之后，将生命交给路鸣泽的他却不敌奥丁。
原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没想到竟然在日轻的世界里重生。
最开始时穿越进了《冰菓》里重读了一届高一，高一毕业后又穿越到了《春物》里读高二，高三的时候又穿越到了《实教》的世界。
在日轻的世界里固然也发生了种种事情，但是因为过去的梦魇始终如影随形，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路明非，也亚撒西的拒绝了那些释放而来的好意。
“没想到自己再穿越，居然是回到了中学的时候。”
路明非看向窗外。
暴雨狂倾，“仕兰中学”的天蓝色校旗在十级大风里固执地急颤在天幕背景上。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但是看着柳淼淼刚才穿的校服样式，像是仕兰中学的初中制服。
“这一次是从初中开始么？……”
隔着玻璃窗的雨帘，路明非怔怔地看着空荡的操场，草皮乱翻，几辆车孤零零地停留在雨幕里，雨刮器和黄色的车灯晃来晃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穿越回来……他的身上发生过很多奇怪的事，但是每一次问小魔鬼时，小魔鬼总能给他一个解答。
只是穿越到了日轻的世界之后，他就和路鸣泽彻底失联了，很多次尝试过呼唤路鸣泽，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那些时隔久远、但是历历在目的往事，还有那些熟悉的身影，也忽然如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涌入他的脑海。
路明非握紧拳头。
“或许上天让我回到初中，就是为了让我挽回那些过去没有挽回的遗憾吧。”
他低下头，接着，便像是想起来什么事一般。
和奥丁决战之前，他带着诺诺从鸢尾花学院逃了出来，就是为了寻找突然从这个世界上人间蒸发的楚子航。
“等一下！既然现在的我回到了初中的时候，也就是说——师兄应该也在？”
“我记得师兄的教室是在……”
想到这一点的路明非赶紧收拾好书包，从教室后门离去。
走的时候，他还没有忘记柳淼淼的叮嘱，随手关上了教室的灯。
……
从走廊的窗户往外看，雨丝毫没有弱下来的迹象。
教学楼里昏暗地像陷入了沉眠，只有走廊的小灯倔强的发出冷光。
路明非回忆着楚子航教室的位置，从一楼走到了二楼。大多数教室都没开灯，没开灯就说明教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完了。
这么大的雨，恐怕现在整个学校都没剩几个人了。也不知道楚子航还有没有留在学校里。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路明非一直上到三楼，才看见有间教室在黑暗里孤独地亮着灯。
女生背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外面，手紧紧攥着书包下摆那两条带子，踮脚又落下，长发发梢上坠着的那枚银质Hellokitty发卡直荡。
鬼鬼祟祟，担心又害怕，仿佛是要准备做什么不愿被人知道的大事似的。
“柳淼淼？”
路明非叫出来女孩的名字，心里有些奇怪柳淼淼不是早就走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女生明显是被这唐突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缓了几秒才转身，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差点忍不住爆粗口。
“路，路明非？你要……”
柳淼淼余光往身后的教室门瞟了一眼，把后面的半句话憋了进去，压低声音小声说：
“你在学校干嘛，怎么还没回去？不是跟你说了雨不会停了么？”
“外面下着大雨，回不去。所以才想找人借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
路明非编了个借口说道，没问柳淼淼为什么还没回去。
在楼底下的时候，他就看到柳淼淼家那辆黑色宝马轿车了，那双硕大的“天使眼”，在雨幕里一直亮着。
“这样啊，那我的手机借……”
柳淼淼手伸进自己衣服口袋，小手刚摸住手机，忽然间就不说话了，有些尴尬又有些窘迫的僵硬在了原地。
她和路明非是三年同班同学，但是不太熟。每个班上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不仅兴趣爱好隔着楚河汉界，在班社交圈里的生存模式也不一样。
光鲜亮丽的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都会被人群簇拥，而默默无闻的人只能靠着骚贫贱浪，通过扮演小丑的角色，来获得勉强进入圈子里的资格。
柳淼淼无疑就是前者，路明非则是后者。
但是柳淼淼并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就算只是点头之交的同班同学，借手机打个电话，她也总是很乐于助人的。
只是她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手机锁屏是楚子航的照片，校运会的时候偷拍的，还没来得及换掉。
路明非看着柳淼淼一直没说话，还有些茫然，接着鬼使神差地向教室里看了一眼。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在亮灯的教室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瞬间什么都懂了。
楚子航。
路明非忽然觉得，自己跟陈雯雯柳淼淼她们其实也蛮有缘的，可能就比赵孟华差一点。
无论是陈雯雯还是柳淼淼，在人生的卑微时刻，好像都被自己撞见过。
在女厕所里撞见过狼狈又可怜被赵孟华甩掉的陈雯雯；在这里又看见躲在教室门口旁边，想伪装偶遇楚子航的柳淼淼。
读高中的时候，班上所有人都知道钢琴小美女柳淼淼暗恋楚子航，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他暗恋陈雯雯一样。
只是最后，无论是柳淼淼和他，两人的暗恋结果都未能尽如人意。
妈的……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和柳淼淼很适合凑一对呢？
不过，这个时间点的柳淼淼跟自己一样，还在读初中。要等升到高一之后，他们才会和小天女陈雯雯她们成为同学。
不是觉得你配不上面瘫师兄，只是师兄他断绝红尘了呐。路明非在心里感慨道。
“柳淼淼你如果也没有手机的话，我就去找面……找楚师兄借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路明非看出来了柳淼淼现在有些窘迫，于是很恰如其分的开口。
在日轻世界的那几年，他的情商倒是提高了不少。
问楚师兄借？
柳淼淼忽然抬头，眨眨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路明非。
楚师兄难不成是指楚子航？
她嘴唇嚅了嚅，“你跟楚子航师兄很熟吗”的问句还没有出口，就看见路明非径直绕过她，走到了亮着灯的教室门口。
好像是走向了一个很盛大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