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篮碎玻璃

从此以后，我心中对烩面和书的欲望像雨后的疯草一样恣无忌惮地生长。从没有得到过而想得到，那是一种好奇的向往。得到过还想得到那就是一种无法克制的狂妄了。虽然我知道有这种想法是幼稚和不切实际的，甚至是很庸俗和市侩的，但却真真实实地存在于我十岁的心灵里了。

我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合理合法合情地挣到钱，这是我最大的动力和目标。

有一次我经过县城东大街路南时，看到一个拱形门的上面写着“废品物质收购站”的牌子，我原以为是个啥政府行政单位，所以，不敢往里面走，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发现有许多马车、自行车拉着不同的物品进去，然后卸货、过称付钱。我若有所思、顿有所悟。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心中有一股窃喜。

临街的门面房有个柜台，几乎和我的身高差不多，我鼓足勇气颤兢兢地走进去，一个胖胖的近50岁的秃顶男人，夹着烟卷坐在一个破旧的藤椅上，轻轻地斜视了我一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干啥啦？小孩儿？”

我细声地问：“你们这里收的都要哪些东西啊？”

他说：“多了，只要家里不用的旧东西都行，废铁、废铜、废铝，纸啊，酒瓶等等”。

我一听“酒瓶”，眼前一亮。就问“那碎的酒瓶也要吗？”

他听了差点笑出声来，说了句，“那叫碎玻璃，多了也行，就看你有多少了？”

我听了好像恍然大悟，应了一声，就飞快地跑出了屋子。

我风一样跑回家，找了个破化肥袋子。走遍村子的大小角落像一台显微镜一样寻找任何我觉得可以换钱的废品。但令俺失望的是，在那样一个贫困的年代，一个二十多户的村子会有啥废品可有呢！连个完整的酒瓶子都没有。

我能找到的就是破碗瓷片和碎酒瓶留下的碎玻璃。一般的人家玻璃瓶子烂了，怕不小心扎了孩子们的脚，就会把这些碎玻璃扔到院子的屋后闲旷的地方。俺发现了这个规律，就一家一家，一处一处的寻找。自己的村子找完了，就跑到邻村去找。积少成多，几天时间我竟然找了大半袋子的碎酒瓶玻璃。

等到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悄悄地把这些玻璃吃劲地拉着，拉了没多久，袋子滑在地上磨破了一个口，碎玻璃洒了出来。我只好找根绳子牢牢系紧。折断三根榆树的树枝，把袋子拴在树枝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到县城的废品收购站。一路上至少歇了不下十几回，像蚂蚁搬家一样拖到了目的地。

当我看见那个胖胖的收购员时，他正准备中午下班锁门呢。我一下急了，近乎哀求地喊他给我过秤。他看见我拉着的半袋碎玻璃，露出吃惊和为难的神情。我有点不知所措，显得语无伦次。额头上和掌心都浸满了汗。

他犹豫了瞬间，极不情愿地示意我把袋子抬到铁磅上，我使出吃奶的劲如有神助般抬起袋子放上去，手随意一擦脸上的汗水，弄得满脸都是脏兮兮的。

他一边称一边说，你的碎玻璃几乎都是烂酒瓶子，还都是沾满了泥的，按规定我们都不收，看着你怪可怜的。我给你按最低的三级，扣除你的杂质5斤，总共40斤，十斤一分钱，总共4分钱。

我听了这些，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四分钱，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也许完全可以忽略，但在当时可是可以买两个牛奶冰糕的，当时一分钱就一根冰糕。5分钱就可以买一本连环画书。

我为我没有白白付出体会到了无尽的喜悦！我为我小小年纪努力的去争取而自豪！我终于明白了一份付出一分收获的道理！没有耕耘何来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