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逃避并不可耻
不对劲。
久濑司回味一下星光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神色，心底隐隐有个猜测。
【我要去的地方没有你的位置】搭配阴郁无光的眼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方面。
不行，得赶紧跟上去。
顺手拿起伞推门而出，看了眼旁边瘫坐在地上低头啜泣的大场有希。
虽然不忍心，但现在星光那边更重要，万一她做出傻事就晚了。
一路小跑下楼，他四处张望，远远地看到蓝色水手服的背影。
似乎感知到有人跟着她，久濑司不管怎么加速都无法靠近，为了不刺激她，只好保持距离默默跟在后边。
突然一滴冰凉的雨滴落在久濑司额头，引得他不禁打了个颤。
不过十秒，淅淅沥沥的小雨毫无征兆地落下。
幸好带了伞，可是那孩子不要紧吗……
试图再次加速跟上，少女却还是不让他靠近，并走上一条偏僻的石板路。
于是，在如丝的细雨中，只见两人一前一后，少女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后边的久濑司则是持伞忧心忡忡，生怕少女会做出过激的事。
这条路通往的是三木町唯一的小山——月见山，也是久濑司和妻子相遇的地方。
看来她是想做傻事没错了，必须马上制止她。
久濑司脚下猛地发力，不料少女先他一步跑起来。
“别跑！你别想不开啊！”
幸好下雨周围无人，否则这个场面一定很容易让人误解，大叔紧紧追着花季少女不放，嘴里还喊着“别跑。”，这种事情绝对很糟糕啊。
这场追逐持续了有十来分钟，由于石板路遍布青苔雨水打湿，久濑司跑得格外小心，加上这么多年缩在家里体能很差，前方已然看不到少女的影子。
“必须……快点……阻止她。”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久濑司气喘吁吁地踏上最后几个台阶，山顶的场景映入眼帘。
中间坐落着一个凉亭，少女却依旧淋雨站在瞭望台前，不知是否察觉到久濑司。
“别淋雨了，等下会感冒的！”走进凉亭收起伞，他朝少女喊道。
少女闻言回过头，那一瞬间曾经的熟悉感席卷久濑司的视觉神经。
太像了……不仅与女儿一模一样，因为是长大后的女儿样貌，在那个瞬间久濑司在回眸中看到妻子的影子。
他永远不会忘记，跟妻子邂逅的那一刻，乌黑的长发仿佛晴空下的大海泛起波浪，猩红的赤眼倒印出他的不知所措，恰如初绽之花，却又似未琢之玉。
回到现实，眼前的少女似是认出来者：“你是魔应局的人？”
“我们见过？”久濑司心中一惊。
“没有，我听局长说过你的事，从失去妻女就一直逃避的懦夫，局长是这样说你的，不过现在的我没资格对你评头论足。”
细雨早已经将少女的蓝色水手服浸湿，包括脸颊上的湿润，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宛如在倾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哀愁和悲凉。
“你是来带我回去的？还是说你就是局长说的能帮我的人？”
“我会试着帮你恢复变身，但是你这个样子不要紧吗，你好像在哭。”
“别过来！”
久濑司想过去将她拉进凉亭，却被尖锐的呵斥声逼退。
少女扒上瞭望台的栏杆，一副你过来我就跳下去的架势。
“刚才我对有希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我是自私的人！别再靠近我！别再对我有所期待！魔法少女是错误的！你们以为我真的是因为无法变身才成这样的吗！”
“我杀人了！瘟疫魔女把平民全部变成活死人，可我下不了手！才让监护官不光丢了性命，还失去了名字！”
少女的一只脚已经跨出围栏。
“冷静点！想想你的队友，她们都很需要你！”
尽管累得手脚酸痛，但久濑司蓄势待发准备随时扑上去。
“不，她们不会再需要我了，我对有希说那么过分的话就是为了让她远离我。”
提到有希的时候，少女有一丝恍惚，不知是后悔还是歉意。
久濑司趁机扑上前将少女拖拽回来。
“松手……放开我！”
“别这么容易放弃啊！你难道不想给监护官报仇吗！”
“做不到的！瘟疫魔女连整个行动部出动都没能剿灭！”
“做得到！”
“做不到！”
“做得到！”
来回互相吼了几句，少女挣扎的力气慢慢变小，随后放弃挣扎。
久濑司缓缓把她扶到凉亭椅子上。
“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救我到这份上。”
“即使是别人，看到可爱女孩寻短见的时候，正常人都会救吧。”
“假惺惺……”少女别过头，语气中带着丝哭腔。
“好吧，其实我的女儿还在的话，跟你是同龄人。”
“居然把对女儿的关心施舍给我，施舍一个比自己更弱小的女孩就能让你的伪善感到满足吗，明明跟我一样！只是个逃避者！”
少女赤红的眼眸凝视着他，似乎想从中看到什么。
“那就去逃避吧！逃避不代表着输！可以哭泣，可以被嘲笑，但是！绝对不能输！因为你始终要面对这一切！”
这是久濑司这么多年来的生存之道，尽管道理有些歪，但为了劝阻对方，他还是说出口了。
“明明是大人却说出这种话，和局长说的一样是个懦夫呢。”
少女噗嗤笑出声，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的样子，随后又道出一句惊为天人的话：“让我当你的养女，这样我就听从你的安排。”
“诶？为什么！”久濑司被吓到双眼圆睁不可思议。
“我希望我的父亲是像你这样的人，还是说刚才对我说的都是无所谓的漂亮话？”
“好吧，我没意见。”面对少女的质问，久濑司只能赶忙答应。
“那就开始自我介绍吧！”一转阴沉的面容，少女突然的风格转换让他措手不及。
“我叫三日月星光！十五岁，喜欢吃咖喱，爱好是可爱的女孩子，特长是养小动物，该你了！”
“我也要吗……”
久濑司的脚趾已经尴尬得要抠地板了。
“你不愿意？”少女稍稍靠近瞭望台。
“别！我知道了！”
“我叫久濑司，咳咳，四十岁，喜欢吃蛋包饭，咳咳，爱好是……咳咳，没有爱好，特长……咳咳，浪费时间算吗。”
为了掩饰尴尬的气氛，久濑司只得不停咳嗽。
“很好！那我以后就叫你久濑了！你可要负起当父亲的责任！”
面对突如其来的转变，久濑司不禁觉得自己被这丫头片子狠狠拿捏了。
但刚才爆发的情绪又是那样的真实，这孩子一定还有心事没说出来。
总是独自承受压力，她做人的方式太吃亏了。
“我饿了，久濑！当你女儿的第一顿饭我要吃咖喱！”
“好好好，来了来了。”
望向不远处朝他挥手的少女，久濑司久违露出慈祥的微笑。
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女儿，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