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解利西南来复吉，田获三狐得黄矢（十）

美淠回到台上还未坐稳，就见一众军汉气势汹汹翻身下马，手中所持环首大刀，与腰带上的弓袋、箭囊金铁交击，响声夺人心魄。军卒头目见美淠正于台上高坐，便厉声喝道：“太衍公大人，快快起身接旨。”美淠道：“军台切勿高声，本官就是有天大罪过，也勿扰百姓重阳之乐。”军卒身后忽然闪出丁公公，就听其说道：“太衍公功成身退，纵情山水，很是惬意啊。”美淠道：“是丁公公到了，不知朝廷又有何事怪罪于我？”

丁公公道：“太衍公好忘性。”美淠道：“我真记不得是何事了。”丁公公道：“太衍公回乡路上，过无止河时，所说之事还记得否？”美淠道：“丁公公原是为此事而来。那无止河行洪水道为刁民所占，吾想朝廷应设置巡检司加强管辖，不然京城将有洪水之患。”丁公公道：“太衍公好一张巧嘴，圣上差点为你所骗。幸被中书省参知政事胡承庸说破，才让汝之狼子野心曝光于天下。”

美淠道：“我有何事蒙骗圣上了？”丁公公道：“太衍公精通阴阳，已看出那无止河畔风水极佳，有帝王之气。是故你明为朝廷设巡检司管辖刁民，实是欲与百姓争夺桑阳，巧占风水，以图谋不轨。”美淠道：“丁公公不可轻信，这可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大罪。”

丁公公道：“太衍公也知这是大罪？”美淠道：“还望丁公公向圣上禀明真相。”丁公公道：“这倒也未必。圣上念你有开国之功，不忍重罚。只是命吾前来削汝俸禄，并要杂家将这圣旨移文传达于你。拿回去自己看吧。”美淠接过尚明帝手敕，说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美淠与六三爻、上六爻，还有莘骐等人回到侯府书房。莘骐道：“这定是有人暗中陷害。”美淠道：“三爻姐姐，如此遭遇真是让吾有五雷轰顶之感，惊惧万分。”六三爻道：“也不完全怪罪别人，很大责任还是在你。”美淠道：“还是在我？我都解退成这样了，又能做错何事了？”六三爻道：“做错何事了？汝做错的，实是‘负且乘，致寇至，贞吝’之事。”

美淠道：“‘负且乘’？这‘负’者背也，‘乘’者沉也。姐姐是说我让自己背负起了沉重之物？”六三爻道：“既然选择解退官场，就应该将一切都放下。但你旧的割舍不下，新的继续背起，自然情致‘负且乘’结果也。”美淠道：“我现在已不问政事，难道说还不能算放下？”

六三爻道：“对汝行径粗劣一观，即能看出，汝虽有解退官场之志，但内心仍有不甘。故解退之时，仍有两次不能放下。”邈灵道：“姐姐说美淠姐竟有两次不能放下？一之为甚，岂可再乎？姐姐快快给她一一指出。六三爻道：“一是在那‘解而拇’大摆酒宴之时，美淠君在百官面前，大肆贬低自己政敌，尤其是对胡承庸的评价。另一是在那无止河边，明知那里是胡承庸圈钱之地，你却立刻上了奏章，谏议朝廷设巡检司予以控制管辖。”

莘骐道：“我也深有此感。表面上看，美淠是在为自己解退官场预做准备。实际上其根本没有泯灭放弃手中权力之想，时时都在想着，能够继续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贤鸺道：“还有在那社火之上，你还想着对山霄郡长老欧阳明堂诉苦，说什么‘有时明主高兴，钟山宸游，禁宫夜宴，汝只能强陪笑脸。而侍宴吟诗，凑趣迎合；有时明主又心情烦燥，喜怒无常，无端嗜杀，残暴之举令人发指。个中难言之苦，想来很少有人能知道吧？’要不是吾从中打断，美淠姐可能就有三次放不下了。”

美淠道：“你们俩从倒是说得轻巧。看你们进卦，谁不是一个个干得风生水起。偏偏我进阵后，整天就只能想着退出啊？归隐啊？我这是于心不甘啊！”六三爻道：“这种不甘的结果，就造成了汝既要退出官场，却又让自己‘负且乘’，背负上了更加沉重的包袱，这当然就会‘致寇至’，导致别人要来寻衅寇犯你了。现在尚明帝念你有开国之功，不忍重罚，但这仅是个开头。后面接二连三的打击，将会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了。”

贤鸺道：“美淠姐如此选择解退，其结果当然就会是‘贞吝’，连我都能判断出，这种情况是会令人为你惋惜的。”美淠道：“六三姐姐，事已至此，汝看吾现在当如何去做才好？”莘骐道：“当今之计，汝当然是去面见皇上，当面向其说明原委，方可免去小人谗言之祸。”美淠道：“只是眼下京城，朝廷内外，都已被胡承庸的宗党所把持着，还会有何人能够为我说话？”

六三爻道：“美淠君也别太恢心，办法也不是没有。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上六爻做过很透彻的研究，汝何不去向她请教。”美淠忙向上六爻说道：“上六姑娘，快想办法救救我呀！”上六爻道：“能不能救你，吾现在也不敢打保票，出个小主意而已吧。”美淠道：“姐姐的小主意，对吾可就是救命依托。吾定牢牢记取。”上六爻道：“‘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美淠道：“‘射隼’？姐姐还是让吾去打猎呀？九二爻已经让我打过一次狐狸了。”

上六爻道：“此打猎非彼打猎也！九二爻的射狐，是让汝放弃官场争夺去打猎。吾这射隼，却是让你抓住官场争夺去打猎。”美淠道：“不知二者区别何在？”上六爻道：“吾给你讲个小故事吧。春秋时有两个小的诸侯国君，为了一块土地争执不下。霸主恒公，就将他二人带到自家城墙之上，说道：‘不就是一块无主之地吗？现在天上有只隼鸟。你们一人一箭，谁先射下来，这块土地就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