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既鹿无虞不如舍，乘马班如泪涟如（十）

就听陈母说道：“老爷准备如何安置妙雪姑娘？”陈员外道：“如今只有一了百了之法了。”陈母问道：“什么个一了百了之法？”陈员外道：“为了不留后患，只好让咱孩儿先行一步。再谎称送媳妇进京，然后于半道上，让家丁黄泉将其药杀，用石块沉入江中，这不就是一了百了之法吗？”

三人在窗外听到陈员外的一了百了之法，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莘骐说道：“走，咱们去找贤鸺去。”贤鸺此时满脑子还都是圣旨的余音，懵懵懂懂走到柳香院门前。还没待进门，就被莘骐等人挡在了门外。邈灵道：“贤鸺，快跟我们来。”贤鸺道：“邈灵，快救救我。”

莘骐、美淠、邈灵将贤鸺带到一处竹林处。美淠说道：“你不能去做那驸马。”贤鸺道：“我当然不能去做驸马，可现在该怎么办？”莘骐道：“这事怎么办？我看还得再去请教诸爻智者，他们该出来了。”说话间，竹影里闪出了六三爻。邈灵道：“三爻姐姐来了，姐姐好。”六三爻道：“邈灵好。贤鸺现在可是遇到大麻烦了？”贤鸺道：“正是。姐姐快告诉我当如何应对吧。”六三爻道：“‘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贤鸺道：“‘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不知何解？”六三爻道：“‘即鹿无虞’的‘即’是接近、抵达的意思；‘鹿’是麓的假借字，山脚；‘虞’是虞人，掌山泽之官，此处意为熟悉山泽的向导。‘即鹿无虞’就是到了山脚之下而没有熟悉山泽的向导指点路径。‘惟入于林中’的‘惟’是思考，‘惟入于林中’就是思考是否应该进入山林之中。‘君子几’的‘几’是机的假借字，机智。‘君子几’是说应该以有学问、有修养的君子之人的机智态度对待此事。”邈灵道：“此‘鹿’原来是山麓的麓，不是梅花鹿的‘鹿’哇？贤鸺现在面对的情况，可不就像是一个人来到了山脚下，眼前是一片不知底细的茫茫大森林，而且还没有熟悉情况的向导给他指点迷津。这不就是‘即鹿无虞’吗？”美淠道：“在这种情况下，贤鸺就要考虑该不该进入这片大森林了，也就是‘惟入于林中’之意。”

邈灵道：“姐姐的意思是说，现在贤鸺对于去做这驸马爷，一定要慎之又慎？”六三爻道：“古往今来，遇到这种情况能够消灾免祸的，都是行事极为慎重之人。是故知难而退，也是一种行成于思的自觉，是一种心甘情愿的自卫。”贤鸺道：“请姐姐给我一个明确建议。”六三爻道：“‘君子几，不如舍’。学学君子之人处理这种问题的智慧吧，坚决放弃往前走的打算。”邈灵道：“姐姐不是用‘往，吝’告诉你了吗？如果这时不想放弃，还要不顾一切地往前走，即‘往’者是也；结果当然是会让人为汝婉惜的，即‘吝’者是也。”贤鸺道：“姐姐的这个告诫太重要了，我正准备着不管一切地抗旨不遵呢。”

六三爻道：“那样你的下场可就惨啦！”贤鸺道：“会有多惨？”就听上六爻从竹影里闪出身来说道：“会有多惨，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贤鸺道：“上六爻姐姐？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快给我说说，我的下场会有多惨。”上六爻道：“八个字：‘乘马班如，泣血涟如’。”贤鸺道：“‘乘马班如’？我知道，就是骑着马走出去，没走多远又折返了回来。四爻姐姐说过的。”

上六爻道：“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执意前行，那你可能就会在这‘屯’卦里一事无成，怎么进来还怎么出去了。”贤鸺道：“那‘泣血涟如’呢？”上六爻道：“大好前程白白浪费，这种结局你怎么不会哭得泪尽而继之以血的？”贤鸺道：“太可怕了！还是‘君子几，不如舍’吧。”上六爻与六三爻相视一笑，化做两只红鹤冲天而走。

六三爻与上六爻走后，莘骐说道：“看来是该远离此事非之地了。”贤鸺道：“吾也正有此想，咱们说走就走。”邈灵道：“上那去？”贤鸺道：“‘君子几，不如舍’，回河边，出阵。”美淠道：“你就不怕那陈员外派人来追？那可不是个善茬儿。”贤鸺道：“我给他来个缓兵之计。”邈灵道：“怎么缓？”贤鸺道：“留下个字条儿，就说我不辞而别，是连夜进京去见喜安公主了。”

翌日，太阳升起。一家丁匆匆穿过月洞门，经过庭院，来到一橦三层楼阁的门前。那楼阁的匾额上写着“掩门阁”三字，青砖碧瓦与雕梁画栋辉映，富贵之中还透露出着一股雅致，原来是陈员外和夫人陈胡氏的寝阁。陈员外掂着一只鸟笼正从楼上下来。家人报道：“老爷，状元爷留下一封密柬，说是半夜动身前去京城了。”

陈员外道：“什么，不辞而别了？快拿信来我看。”家人递上密柬。陈员外打开读了几行，不由喜上眉梢，说道：“好哇，公子进京去见皇上了。昨夜还说什么燕儿新婚，哪有富贵荣华视而不见的。吩咐备轿，今儿就送状元奶奶起程赴京。对了，先去把黄泉给我叫来。”

家人黄泉穿一身夜行黑衣来到楼阁门外，说道：“老爷安好，家人黄泉听命。”陈员外道：“黄泉来了，快进快进。”黄泉进到前厅，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陈员外道：“来来来，进厢房里谈。”陈员外将黄泉让进前厅侧室。黄泉说道：“老爷，有事您只管吩咐，黄泉赴汤蹈火，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陈员外道：“黄泉啊，老爷这些年待你如何？”黄泉道：“如再生父母。”陈员外道：“哪里哪里，这些年委实太忙了，总有照顾不周之处。这点钱你先拿着，给你娘和娃娃们扯几身衣服。”陈员外说着将几个元宝排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