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文王承天拘羑里 推易演卦赋文字（七）

鬻熊子道：“经这一说，这最终‘安贞吉’之义便十分明确了，即若能遵从上述原则，就可判定，必能收获平安、吉利之结果的。”姬昌道：“熊子先生之言，真正是锦上添花。”

鬻熊子道：“卦辞既定，不知初爻之策，当选何者为好？”姬昌道：“《归藏》中有一初六爻辞，所云‘履霜，坚冰至’甚当。‘履霜’者，踩着秋末初霜起程也；‘坚冰至’者，隆冬坚冰覆盖时方为至也。”鬻熊子道：“吾思神农氏‘连山艮’向山图存，有趾、腓、限之别。今商廷‘归藏坤’向地图存，也可在长、广、厚上做足文章。故这‘履霜，坚冰至’，着眼于得地长之利，甚好甚好。接下来就看第四爻如何行使监督之责了。”

姬昌道：“《连山》中有一四爻监督之辞：‘括囊，无咎，无誉’，吾十分欣赏。‘括囊’者，束结囊口也。束结囊口则内无所出，外无所入，喻为稍有收获即心满意足。”鬻熊子道：“初爻要人们用好地长之利，四爻即告诫人们，若稍有收获即心满意足，这种行为虽不能说存在过错，但也是不能给以赞誉的，即‘无咎，无誉’。此辞甚是恰当。”

姬昌道：“依此思路，第二爻就应考虑如何得地广之利了。《归藏》里有一二爻，其辞云：‘直、方、大，不习，无不利’。‘直’是平直、‘正’是方正、‘大’是辽阔，不习之‘习’借为‘隰’，就是存在危险隐患的低洼湿地。”鬻熊子道：“以地为基，令其‘直、方、大’，并注意清除其上存在着的危险隐患，其结果自然是‘无不利’，即没有于己不利之处的。此选精当。”姬昌道：“对六二爻的监督，《连山》中有一好例，只有四个字，‘黄裳，元吉’。”鬻熊子道：“‘黄裳，元吉’？不知西伯侯是何考虑？”姬昌道：“‘黄’为五色中的中央正色，得中得位，黄裳加身是为至贵。能将立身之基维系得‘直、方、大’，黄裳加身即成可期之事，故应给予‘元吉’之大力赞誉。”

俩人正在一来一往推敲坤卦，宰鱼派后矢前来说道：“鲁雄就要到达羑里大牢了，请熊子先生暂且回避。”鬻熊子无奈，起身告辞，西伯侯起身相送。后矢锁好监门，去大狱入门处迎候鲁雄。姬昌独处一室，眼巴巴看着太阳从中天落向西山，才听说鲁雄已走，忙摆开木椟，继续推敲坤卦。发现《归藏》中有一三爻之辞，“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正可应用于地厚之义。“含章”是蕴含章彩，得地长、地广之基后，就应在网罗人才上做文章了。让满腹章彩之人“或从王事”，基础方会雄厚。“无成”则是不以成功自居。大才之人多喜居功自傲，惟有功于国且不敢居功者，方可得“有终”之美善结局。

确定了六三爻后，姬昌开始寻找能与之对应的上六爻。这时宰鱼与后矢抬了一筐兽骨进了监舍。宰鱼说道：“西伯侯今日囚闭一天，定是十分憋屈。不知对‘坤’卦文字，又推敲出了何种全新见解？”姬昌道：“熊子先生与吾刚推出‘坤’之卦辞及一、四，二、五爻辞，却为鲁雄问堂所扰。熊子走后，吾自行推出第三爻，这第六爻的爻辞，吾还在苦苦寻找。”宰鱼与后矢放下兽骨，后矢说道：“这些兽骨够西伯侯半月之用了。‘坤’卦六爻别太着急，等明日我等与您一同寻找，今天就早点歇了吧。”

宰鱼、后矢走后，姬昌那里能睡得着，经过连夜翻捡，终于在《连山》中找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八个字，认为其是对“含章”之人“或从王事”后，若不以“无成”为尚，其可能面临风险所做出的最好告诫。“龙战于野”是恶龙搏杀于旷野之地，“其血玄黄”是鲜血流淌成河。即是说“含章”之人致地厚之利形成后，即有“兔死狗烹”之危，防范“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局面出现，当是此时必须关注的头等大事。

将“坤”卦最精典的案例文字组合完成后，姬昌欣喜不已。几日后，宰鱼将籛孚、鬻熊子迎到羑水之阳。见姬昌坐于树荫之下，面前龟甲上是新书写的“坤”卦文字。二人细细阅读后，籛孚说道：“这是吾所见‘坤’卦之卦爻辞最完美的组合了。向地图存，长、广、厚之思，虽不同于神农氏向山图存的趾、腓、限，然思维模式无差矣。上六爻‘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之诫，也合于黄帝所倡禅让天下胸怀。”宰鱼道：“依此思路向后推演，六十四卦不日可成矣。”

但姬昌仍面色抑郁，在支开宰鱼、后矢，让二人去查《连山》《归藏》中所有乾卦木椟后，才低声对籛孚、鬻熊子说道：“这以‘艮’为首宫首卦，或以‘坤’为首宫首卦，所推结果，都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吾等今日如此用功，也当为自己立一千秋功业才是。”籛孚道：“西伯侯所虑，也正是吾心中所思，只是大周所布方阵，当以何卦为首宫首卦才好，甚难定夺。”鬻熊子道：“是的。神农向山图存，因其时抢山为上；黄帝向地图存，因其时抢地为上。今西伯若新辟他途，是应该考虑，当以何卦为上才是。”

姬昌环顾四周后，说道：“汝等看吾今之状况，再思周国现在处境，该向何处图存，岂不一目了然？”籛孚道：“今周两代国君，皆为殷商一召即至，生杀皆由他人，向何图存才有出路？确实应该用心加以思考了。”鬻熊子道：“向何图存？神农看到了山，黄帝看到了地。咱们当然要比他们看得更远、更宽广才是。”籛孚一拍脑门，说道：“比地更远更宽广的，当然是天了。”姬昌道：“周国要想生存，就必须开辟出一片，能完全主宰自己命运的崭新空间。”籛孚道：“西伯侯莫非是说，今吾等演卦，应以‘乾’为首宫首卦。怪不得您让宰鱼、后矢去查‘乾’卦木椟，原来是早有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