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师出以律否臧凶 王三锡命在师中（十一）
邈灵见机立刻分出两支兵马，左右并进，包抄到匈奴王营后方。自己则挥动前军正面发起猛攻，三路人马立刻将匈奴人马打得溃不成军。伊稚邪单于听得帐外喊杀连天，气势甚汹。派人出去探看，回说汉军人数极多，战力十分强大，战事发展已对大王极为不利。伊稚邪单于闻言自料难敌，情虚思避，即潜率劲骑数百，乘着六匹骡子所拉的一辆轻车，在夜色中冲开汉军包围圈，径向西北遁去。
汉卒与胡兵力战，两下里杀至半夜，死伤相当。夜半时分汉军左校尉捕到俘虏，审问后方知伊稚邪单于已经逃脱，急报邈灵。邈灵即遣轻骑追击，自己率主力随后继进。匈奴军卒溃散，败兵遍野。至天明，汉军追出二百余里，沿途歼敌万余，进至寘颜山赵兴城，获得匈奴大批屯粮。整休一日补充军队后，再直入漠北百余里，攻破好几处胡垒关隘。各路将士杀得高兴，分道直进，各率部曲，寻斩胡虏。邈灵忙传令各路将领不可轻敌冒进，向后驻扎。以防孤军深入，为敌所困。自己则与莘骐守于中军大帐，专候东路迂回之军胜负情况明确后，再定行止。
然右将军苏健不肯轻落人后，佯作未闻邈灵所传之令，仍联镳继进。已而诸将陆续还营，或献上虏首数百，或捕到虏卒数千，或说是不见一敌，未便深入，因此回来。邈灵将军士一一点验，见均未遭受大损，心中稍安。但候至子夜时分，仍未见苏健一军回营。邈灵恐有疏虞，忙派一将前去救应。过了整整一夜，仍然没有回报，急得邈灵惶惑不安。次日清晨正忧虑间，忽见苏健踉跄奔入，长跪帐前，涕泣请罪。邈灵忙问道：“将军何故这般狼狈？”
苏健道：“末将扫荡至漠北之南，意外与伊稚邪单于的上万援军遭遇。因措手不及，被虏兵团团围住，副将赵幸临阵倒戈，带着手下兵士叛去了八九百名。末将苦战一夜，部下伤亡过半，不得已突围南走，又被虏众追蹑，扫尽残兵，剩得末将一人，单骑奔回，还亏大将军派人救应，才得到此。末将自知丧军当死，故来请罪！”
邈灵大怒，召来军正闳斥，长史安可，议郎周霸，问道：“苏健败还，失去部军，应处何罪？”周霸道：“大将军出师以来，未曾斩过一将，今苏健弃军逃还，例应处斩，方可示威。”闳斥、安可二人齐声道：“不可！不可！苏健用寡敌众，不随赵幸叛去，仍独自拚死归来，表明其绝无贰心。若今将他斩首，必使后来将士，偶然战败，便会弃甲降虏，不敢再还军了！”
邈灵此时心里，也正在思考六三爻所言“师或舆尸，凶”之告诫，见二人所说正合己意，便徐徐说道：“我乃皇亲，又领大将军之位，已是十分威严，何患无威？周议郎多虑了。苏将军以少敌多，苦战到全军覆没，也没敢生叛逆之心。吾看宜请命天子，表明吾即使掌有最高军权，亦不敢擅杀大将，这样不是更好吗？”于是令人将苏健押回京城，交由武皇帝处理。奏言可依当朝以钱孰命之律，免其一死。
伊稚邪单于所逃之路，正是邈灵安排前将军李广和右将军赵易及，东出迂回包抄之路。只要二位将军如期而至，伊稚邪单于是万没有逃脱可能的。但这一次李广也没有否极泰来。东路地处茫茫大漠，曲折迂回，方向不明，而且缺乏水草，大军不能并队行进。又被本是匈奴内奸的向导误引，中途迷失方向，竟被匈奴伏兵包围，陷入了绝境。关键时刻，博望侯张搴也未能按时赶到驰援，致使东出汉军伤亡惨重。因未能如期抵达指定地点，犯了朝廷军法中的“失期罪”。
邈灵迟迟等不来李广东路迂回到达的消息，眼见伊稚邪单于越跑越远，已是无法追及，无奈只好收兵。率军南行回渡沙漠时，邈灵才遇到了还在寻找归途的东路之师，邈灵见二人十分狼狈，便派长史送去干粮和酒加以慰问。顺便询问迷路情况，言明要如实向武皇帝上书奏报。李广知自己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到达规定的地点，完成规定的任务，如此“失期当斩”之罪，武皇帝是绝不会宽恕的，一时竟无言以对。
邈灵依律条再派长史前去催促，要李广立即到幕府接受传讯。李广回说道：“吾手下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己失道。吾今自会上簿。”自己一人承担了全部责任。从幕府回到本军后，李广对部下说道：“广结发起，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战，得与伊稚邪单于决战。不想大将军又徙广部迂回行远，竟又运挚命舛，半途迷失道路。错过了活捉伊稚邪单于而立大功良机。现依律失期当斩，我今已六十有七，怎能复对刀笔之吏。”言罢悲愤不已，拔刀自刎。一代飞将军，就这样了却了自己的一生。
邈灵闻讯一声长叹，说道：“天者，时也，势也，运也。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英雄迟暮，唯留遗憾！”就在邈灵与伊稚邪单于交战的同时，骠骑将军霍祛病引部众从代地出发，依旧只带少量补给，继续采取以战养战方略，过小月氐后再越祁连，每遇匈奴便击溃之。然后就地补给，驱使俘虏以为开路先锋。一路势如破竹，似有天佑，深入无阻，急进两千多里后，终于追到了左贤王之军。
霍祛病立刻指挥精骑驰骋大漠，经猛烈进攻，俘虏了大量匈奴将士，又过河活捉了单于大臣章渠，诛杀了北车耆王。再转攻匈奴左大将双头，缴获其军旗战鼓。接着越过难侯山，渡过弓卢水，抓获匈奴屯头王、韩王及小王三人。匈奴左贤王之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皆成战俘。最终以一万兵卒损失，斩首三万级，歼敌七万有余。并将匈奴王公贵族一网打尽，直杀得匈奴相戒生畏，不敢撄锋。
匈奴左贤王无反抗之力，率亲信弃军而走。不想霍祛病追击速度极快，战斗效率极高，很快焉支、祁连两山被汉军铁骑踏破，直杀得胡儿编了歌谣唱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