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是她第一次带儿子出远门，以前都是回个爷爷家姥姥家什么的，玩儿也都是近距离游玩，一千公里以上的出行这是头一回。
火车是中午一点钟的。
孩儿他爹那天上午还有事儿，办完事儿直接去车站，她跟儿子从家出发，他们在火车站汇合。
出发这天，是个阴天，这是她喜欢的夏季天气，不晒。
儿子一路推着箱子，她感觉儿子长大了，能主动帮忙干活了。上地铁电梯的时候，她主动接手箱子，儿子说他可以。她不放心，接过箱子拎上电梯。儿子稳稳握着电梯扶手，比她小心谨慎多了。
进了地铁站，儿子带领着她这边走那边去，她拉着箱子跟在儿子屁股后头，这小子是长大了，至少会坐地铁了，而且不会坐错方向。前俩月出去玩儿，她带着儿子坐错过一次地铁，自那以后，每次上地铁前儿子都会仔细查看车行方向，而不再相信她这个大人的所谓引领了。她也想笑，怎么就坐错方向了呢？弄得儿子那天在地铁里笑了她半天。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眼睛和脑子都不好使了。
一小时车程，她跟儿子到达了火车站。
儿子说：“给我爸打个电话吧。”
“咱们先进去吧，到车站里等着他呗。”她拉着箱子往车站里去。
儿子拉住她的胳膊，“别走了，别走了，就在这儿等我爸吧。”
“到里面找个地儿坐着等不好吗？”
儿子紧紧拉住她的胳膊，“等我爸来了一起走吧。”
她看着儿子的眼睛，似乎有些懂了，“你是怕跟我走丢了吗？”
儿子看着她，点头。
她闭闭眼，只是坐错了一回地铁嘛，至于的，就这么不信任你老妈了？
儿子接手过箱子，把拉手收回，骑在箱子上说：“就在这儿等着，你再给我爸发个定位。”
她抽抽嘴角，还定位？知道的不少啊。她掏出手机，给孩儿他爹打了个电话，他也到了。
她刚说了所在的位置，儿子便抢过手机说：“我们就在那个入口处，啊，门口，嗯，这个应该是东边吧。”
什么东边？她想把手机抢过来，结果儿子闪身躲开了，举着手机继续说：“爸爸你到哪儿了？你从地铁上来就往左边走，然后往前，一直往前，然后再往右，就能看见入口处了。”
她听得一头雾水，这什么呀，“行了，你别瞎指挥了，左左右右的，他能听明白吗？”
“爸爸你听明白了吗？”儿子在电话里确认，然后点着头比了个ok手势。
“行了，说完手机给我吧，我跟他说吧。”
她接过手机，电话已经挂断了。
“怎么挂了？我还没说完呢。”她想再拨通电话。
“别打了，我爸说他马上就到了。”
她看了儿子一眼，小子又骑上了箱子，开始转起圈圈来。
没过两分钟，孩儿他爹居然到了。
她还没开口，儿子先问：“爸爸你是按照我说的路线走的吗？”
孩儿他爹竟然点头，“没错啊。”
按小子说的，你能找着我们？她才不信呢。
儿子骄傲道：“你看妈妈，我说的路线完全正确吧，爸爸马上就找到我们了。”
她问孩儿他爹：“儿子说的左左右右的路线，你能听明白？”
孩儿他爹爱抚着儿子的头，“明白啊，听得一清二楚，我这不是来了吗？”
儿子自信地一挑眉。
她抽着嘴角默然，这俩人，一唱一合的，跟真的似的。
“行了，进去吧。”孩儿他爹说。
儿子把箱子交到爸爸手里，拉着爸爸的手，然后冲她说：“妈妈你跟紧我们啊，别丢了。”
“啊，知道了。”她咬咬牙，拎着包跟在他们后面。
儿子一路兴高采烈，拉着他爹的手谈天说地好不热闹。第一次出远门的激动全都写在小子脸上。高兴就好，他高兴，这趟钱就不白花。
这趟出行，说实话捉襟见肘，挪用了半天也凑出了这趟旅费。钱实在是有限，不出门最省钱，可答应孩子的诺言总得兑现。这也是她的一个经验或教训吧，以后诺言别许得太早，谁也想不到半年内会发生那么多事，孩儿他爹降薪，她们的项目也不景气了，收入一下子减了不少。可是，儿子心心念念了半年的上海，还有儿子心心念念了几年的上海中心，这是儿子心中最想实现的愿望，她不能辜负。这趟该花就花吧，日后紧紧呗，钱就那么多，只好拆东墙补西墙。
她没跟孩儿他爹过多的说钱的事儿，一来这趟应该还没问题，二来说多了，孩儿他爹难免会因为被降薪又感到不爽，还是不提了吧。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玩儿，想看的看一看，想吃的吃一吃，给儿子看一回江南的景，贴一身江南的膘，总得做到个不虚此行啊，日后儿子再想起来，这趟得是美好回忆才成啊。
第一次出行，本来打算带儿子坐坐飞机，奈何儿子坚决反对，可能是那次飞机失事的新闻给儿子留下了可怕的心理阴影，他必定要往返都坐火车，而且说以后去哪儿都不要坐飞机。他们自然顺着儿子，坐高铁也不错，还能沿途看看风景。等儿子心里那个阴影随时间抹去后，有的是机会坐飞机。
为了让儿子坐得舒服些，孩儿他爹选的是头等座。她当时想建议二等座来着，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他爹高兴买头等座就买呗，亲儿子吗。
儿子跟她坐在一起，他爹的座位跟他们中间隔了过道，还隔了个歪果仁。
儿子好奇地看了一会儿那个歪果仁，因为那个歪果仁讲电话时说的汉语还不错。
儿子小声问她：“他说的比你们的学生怎么样？”
她点头，“比他们强多了。”
火车出发，儿子便不再关注车厢里的人了，高铁提速果然超快，儿子盯着速度显示器，嘴里一直小声念叨：“160，200，250， 300，妈妈你看，果然三百多的时速。”
看着激动不已的小家伙，她笑着摸摸儿子的头。
“哇，真的好快。”儿子看着窗外的景物飞一般掠过，兴奋直呼。
她陪着儿子看窗外，真是风驰电掣的享受。
孩儿他爹看着手机。
儿子指着外面那栋高楼叫道：“妈妈，这个是天津最高的楼！”
她顺着儿子的手指看去，确有一栋高耸的楼。
儿子介绍这其实是全国最高的一栋楼，不过烂尾了。
她有些遗憾地看了一会儿那栋孤高的建筑。
儿子又指着另一栋建筑问道：“妈妈那个是什么？”
她看了看，摇摇头。
回答不了儿子的问题不是个好现象，因为，这就没法跟儿子交流了，她打算让孩儿他爹过来给儿子答疑解惑。
她看看孩儿他爹，那家伙居然丝毫没有朝儿子和她这边看过来，只是专心致志地看手机。
她朝孩儿他爹：“哎，哎。”
孩儿他爹转过头看她，“干吗？”
他们俩说话，中间隔着那个歪果仁，很是不便。
“你过来坐吧。”她指指自己的座位，说：“你给儿子讲讲沿途风景。”
孩儿他爹说：“你讲呗。”
她瞪了孩儿他爹一眼，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你吗？
孩儿他爹已经从她生动的眼神里看出所以然了，“行吧行吧。”说着站起来。
她也站起来，两个交换了个位置。
孩儿他爹换了座位，跟儿子畅谈起来，这个那个的一通聊。
她有时觉得，某些方面她真不如孩儿他爹，她怎么就不知道打开导航呢？她见孩儿他爹拿着手机，一会儿指指外面，一会儿指指手机，给儿子讲解得不亦乐乎。
她看着他们爷俩，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她这边的窗外。
高铁速度极快，人的心情也跟着顺畅起来。
这一节车厢里，她视线内就有三五个人在用电脑，大家好忙啊，连坐火车都在工作。她扫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那个歪果仁，他也在吧啦吧啦打电脑，好像是在写个什么菜单，她瞅了一眼，嗯，中文还不错。
她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风景，有些迷瞪了，这是她坐车的习惯，晃悠一会儿就能睡着，她索性合上了眼睛。
一会儿再睁眼，火车进站了，到山东了。她看了一眼手机，两个小时都到山东了，哇，简直不要太快。也是啊，四个半小时就能到上海啊，真是太快了，放在以前这事儿想都不敢想。
她这种许久不出门的人，忽而有种“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