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的起源(美国国家地理全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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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特文明与迈锡尼文明

在青铜时代,两种植根于欧洲文化的文明在爱琴海东部地区蓬勃发展。克里特文明统治着地中海,在那里传播了近东地区诸文明的技术、商业和文化知识。其后,迈锡尼文明继承和发展了克里特文明,与赫梯帝国和古埃及同辉。

克里特岛位于东地中海中心,是一个真正的地理和文化的十字路口,凭借其优越的地理位置迅速与埃及以及西亚大国建立了联系。根据克里特岛的创始神话,传说中的米诺斯国王是腓尼基公主欧罗巴之子,这绝非巧合。欧罗巴宫殿在迅猛发展的外部环境中建立起来,就像克诺索斯和费斯托斯的宫殿一样,自公元前2000年起就成为商业帝国的神经中枢。克里特岛的统治范围延伸到爱琴海诸岛直至希腊大陆,希腊大陆的人民自此开始了他们的故事。

被克里特人征服的青铜时代的希腊人,其主要堡垒位于迈锡尼,沿用了米诺斯统治时期的风格、文化和模式(其中文字的使用发挥了重要作用)。从公元前1450年开始,迈锡尼军阀控制了米诺斯的权力中心,从而控制了整个地中海。希腊大陆的王国主宰了海上航线,被赫梯帝国的国王承认为外国势力。

这些关系可能引发了一场对抗,这场对抗成为特洛伊战争的故事灵感。特洛伊城处于历史与神话的边缘,引发了各种考古研究。特洛伊的陷落仍然是一个谜,其与迈锡尼王国和青铜时代其他爱琴海文明不约而同地沦陷了。

克里特岛:神话与历史之间

公元前5世纪,修昔底德揭开了伯罗奔尼撒战争(公元前431年—公元前404年)的起因,从而奠定了现代史学的基础。谈到希腊更古老的过去,他只能用这样的话来表达自己:“由于时间久远,我们很难完全明确地知晓。”(《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一卷,第一章)

希腊人实际上对他们自己的过去了解多少呢?他们对他们的“古代事物”(arkhaia)的了解完全基于几个世纪以来代代相传的神话(mythoi)。正是神话塑造了希腊人民的历史意识。

因此,一贯对神话故事持批判态度的修昔底德本人在他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第一卷中引用这些故事来讲述希腊的早期历史也就不足为奇了。修昔底德深知爱琴海是希腊世界的重心,希腊的历史就是围绕爱琴海建立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溯及被遗忘的时代,回到神话的范畴。

在这些传说中,一个独特的人物清晰地脱颖而出:“事实上,米诺斯是传统上已知的最古老的人物。他拥有一支舰队,并在很大程度上夺取了今天希腊人对海洋的掌控;他确立了对基克拉泽斯群岛的统治,并在那里建立了最早的殖民地;他驱逐了卡里亚人之后,封自己的儿子们为这些岛屿上的总督。紧接着,他励精图治,竭尽所能清理了海盗横行的海洋,更好地保障其税收。”(《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一卷,第四章)

在这段文字中,修昔底德显然指的是传说中的克里特之王米诺斯。根据传说,米诺斯是一位正义的君主和英明的立法者。他成功地加强了海上贸易,建立了殖民地并确保了海洋的安全。这些功绩使他在死后成为冥界三法官之一。

尽管如此,他那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希腊人都无权忽视另一个神话传统,这使他处于更黑暗的境地。根据这则传说,米诺斯建造了一座巨大的迷宫来包围牛头怪弥诺陶洛斯。这个人身牛头的怪物是克里特王后帕西法厄与一头漂亮的白公牛产生了反常的爱情而生出来的,缘由是国王米诺斯拒绝将其献祭给海神波塞冬。在迷宫深处,怪物经常吞食由君王进贡的童男童女。

至少在希腊化时代之前,神话和历史现实之间的界限仍然非常模糊。由于缺乏确证历史事实的寓言文献资料,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献给历史名城和英雄国王的故事(如米诺斯的克诺索斯、阿伽门农的迈锡尼或老国王普里阿摩斯的特洛伊)最终仍笼罩在传说的迷雾之中。

然而,19世纪70年代德国著名考古学家海因里希·施里曼在特洛伊和迈锡尼的发现改变了人们一直以来对希腊神话的看法:如果考古发现不能代替古代历史,至少带来了更好地解释它的钥匙。

辉煌的文化

1900年,英国考古学家阿瑟·埃文斯爵士将铁锹挖进了他在克里特岛北部海岸上的土地,克诺索斯废墟就这样重见天日。这些发掘将揭示出一个文明的遗迹——第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欧洲文明——它一直被埋在岛上的土地下3000多年。联想到希腊人神话般的过去,埃文斯将这段文明命名为米诺斯,以纪念米诺斯国王,根据神话和古希腊历史学家的说法,米诺斯国王是第一个建立统治范围遍及海洋的帝国之人。

这种海上霸权在公元前2000年中期成就了克里特岛,使其成为青铜时代东地中海的重要一角。除了在埃文斯发现的这片遗址上,没有其他地方的神话与现实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克诺索斯宫

这面宏伟的围墙建于公元前2000年,是米诺斯文明的神经中枢。它占地超过17000平方米,包括近1500个房间。今天,公众看到的是经其发现者阿瑟·埃文斯爵士部分重建后的遗迹,有时还受到历史学家的批评。

在挖掘过程中,埃文斯发现了一座非凡的建筑,没有明确的边界,包括1000多套皇家公寓、礼仪室和商店。所有这些都由蜿蜒曲折的走廊和楼梯连接。建筑之复杂,让人强烈地联想到一座迷宫——也许它就是传说中的米诺斯王宫。根据神话,是臣服于米诺斯国王的雅典人代达罗斯建造了这座关押牛头怪的迷宫。在此之前,是他制造了木牛作为诱饵,让国王的妻子帕西法厄接近一头大白公牛与它交配。双方结合诞生了一个真正的畸变怪物——牛头怪弥诺陶洛斯。

遍布全岛的宫殿是克里特岛文化的鲜明特征。这些具有纪念意义的建筑群不仅是统治者的居住地,还是整个克里特文明蓬勃发展的经济和商业活动的真正“指挥和控制室”。

克里特岛的宫殿均围绕着一个巨大的中央庭院组织起来,如克诺索斯、费斯托斯、扎克罗斯,甚至是马利亚的宫殿——迄今为止研究得最充分——位于较低层的是商店、档案馆,也有带有宗教特色的房间。上层是王室活动区。这些建筑最独有的特征无疑是没有城墙,这表明克里特人对他们的海上力量坚信不疑。作为这种力量的象征,考古发现证实,早在新石器时代,米诺斯人就与其他文明接触往来;而这些联系只能通过海上建立。

蛇女神:女性形象与米诺斯宗教

在其他非凡的遗迹中,米诺斯文明给我们留下了神秘的女性形象,她们举起双臂,每只手里握着一条蛇。其中著名的两个是公元前1600年的小雕像,发现于克诺索斯王宫的一个房间,她们被称为“蛇女神”。

阿瑟·埃文斯在1903年发现了这两位女神(现藏于伊拉克里翁考古博物馆)。他将其与埃及文化相提并论,并从中看到了大地上的神灵,带有祈求意义的地狱精神。这些波特尼亚女神(potnia,“女主人”或“女主宰”)是典型的米诺斯艺术中古老的崇拜对象,以优雅和自然为特征。尽管我们称其为“女神”,尽管她们被描绘成宫中女仆,但她们实际上可能是某种未知信仰的女祭司。还有其他米诺斯宗教物品,其意义仍有待确定。出现在壁画或陶瓷上甚或经常刻在印章上的“双斧”“圣结”“神牛之角”以及狮、牛、蛇等动物都是如此。米诺斯宗教仪式发生在山上或洞穴中,在此举行动物的献祭。在最早的时候,很可能还举行过人祭。

克里特岛位于欧洲、亚洲和非洲的十字路口。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使得其土地上孕育出繁荣而精致的文明,这一文明在周围强大的文化,特别是埃及文化的突出影响下,仍然保有其独特而鲜明的特质。

古希腊史诗《奥德赛》将克里特岛描绘成一片壮丽的海洋飞地,国际化氛围显著:“在葡萄酒的大海中央有一座岛屿,名叫克里特,它富饶而秀美,海浪环抱,人口众多,有90座城市。那里语言汇杂,居住着亚该亚人、干尼亚人、慷慨豪放的纯正克里特人、多利亚人三方部落以及高贵神圣的佩拉斯吉人。诸城之中,克诺索斯最为宏伟壮观,由众神之长宙斯所垂爱的米诺斯王统治。”

米诺斯的影响

在克里特与当时其他文明的接触路线中,最明显的一条是沿着外爱琴海,将安纳托利亚的海滩与克里特岛的东北海岸连接起来。我们如今理解的《奥德赛》中提到的有影响力的权力中心,正是在这片海岸上繁荣起来的。自所谓的“旧宫殿”时期(约公元前1900年—公元前1700年)以来,贸易似乎一直处于建在战略锚地附近的宫殿的统治之下,例如,克诺索斯、马利亚宫殿群或扎克罗斯王宫,该宫殿通过环绕城市的公路与港口相连通。

在此期间,克里特人与爱琴海诸岛、安纳托利亚海岸和埃及港口建立了联系。但直到接下来的时期,米诺斯的商业活动才开始腾飞,因为旧宫殿被一场猛烈的自然灾害摧毁,新的宫殿在此基础上建造起来。

因此,随着“新宫殿式”文化(约公元前1700年—公元前1450年)的发展,一种典型的米诺斯生活方式传遍了地中海:艺术、文化、建筑甚至宗教和丧葬仪式(还包括易腐烂的食品)逐渐渗透到与米诺斯文明接触过的地区。从公元前16世纪开始,埃及的文献越来越多地提到克弗悌乌(Keftiu)——这一名词或指代该岛,或指代其人,还很可能对应于《旧约》中的柱顶(Kaphtor)一词。

埃及的文献将米诺斯人描述为金属、木材、宝石,甚至药典的供应商。与此同时,埃及文士对米诺斯人的丧葬习俗、医学知识、魔法仪式,当然还有他们的海军技能很感兴趣。埃及人甚至打算雇用克弗悌乌人带他们在大绿海里航行,埃及人将地中海称为大绿海,是个令人回味的名字。

爱琴海的商行

在整个爱琴海地区,米诺斯人的影响不仅在于克里特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对外扩张,以及其产品的出口,还在于米诺斯人到岛外建立商行。事实上,克里特岛的兴起是在公元前1700年到公元前1500年,岛上人口增加后,他们在爱琴海等地区建立了殖民地。

以米诺亚(Minoa或Minoia)命名的10个定居点以及在米洛斯岛、塞西拉岛、罗得岛、纳克索斯岛、希俄斯岛和锡拉岛(圣托里尼岛)等岛屿上存在永久性定居点的考古遗迹证明了这一点。锡拉岛上有一处阿科罗提利(Akrotiri),此处创作了大量精致的绘画作品,这些作品如今已成为米诺斯文化最具象征意义的代表。诸如《打拳少年》《渔夫》《羚羊》《船队》等壁画就是很好的范例。

随后,其中几个岛屿被克里特人用作通往希腊大陆的道路上的基地。然而,虽然无法确定克里特人是否在大陆海岸成功建立了殖民地,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影响了在迈锡尼城周围建于公元前16世纪初的强大的战士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文明将夺取米诺斯人的海上霸权。

尽管几乎可以肯定,迈锡尼人保持了对米诺斯人的政治独立,但他们无法摆脱其文化统治。

环形墓葬勾勒出整个迈锡尼的地理位置,其原理很可能借鉴克里特岛。同样,希腊大陆的军事领袖从克里特岛进口了各种艺术图案,用来装饰其宫殿,尤为突出的是皮洛斯王宫。

然而,克里特文化最重要的贡献是其书写系统。由于它在行政和商业事务中展现的优势,它先后被米诺斯人和迈锡尼人采用,以巩固他们的权力。

从第一个辉煌时期开始,克里特人就根据非字母书写系统,称为线形文字A,在作注的泥板上记录他们的商业交易。线形文字A早于字母书写系统,至今尚未被破译,用于转录至今同未被破译的克里特语。迈锡尼人将其用于转录他们自己的语言——希腊语,因此保留下他们的会计记录。

正如我们所见,米诺斯文明在东地中海的重要优势不仅体现在神话,还体现在希腊人对遥远过去的重建中。有修昔底德和希罗多德(公元前5世纪)的著书为证。根据“历史之父”的说法,米诺斯对海洋行使绝对的统治权。希罗多德就此使用了动词“thalassokratéein”,直接指代被广泛争论的米诺斯的制海权问题。

《丰收之瓶》

这件米诺斯艺术作品的名字来源于此处细节上可见的收割者形象。该皂石瓶可溯及公元前1700年至公元前1600年,出土于阿基亚·特里亚达遗址(现藏于伊拉克里翁考古博物馆)。

米诺斯的海洋统治

如果事实证明克里特岛与周边领土保持密切联系,那么是否称为严格意义上的殖民帝国?对于古代历史学家来说,情况当然如此。但就修昔底德而言,应该将其论述置于其所处的历史背景中,即公元前5世纪雅典帝国实行对外侵略。

这个庞大的商业网络在多大程度上揭示了一支强大的舰队的存在,能够将其枷锁强加于爱琴海诸城并迫使它们进贡?米诺斯人是否通过武力建立了这些联系?克里特人的海军能力很难评估,特别是因为在海床上找不到可辨认的船只残骸。

克里特岛的海上扩张:米诺斯影响的地区

克里特岛对其周围的岛屿和半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要归功于其密切的商业关系,还可能得益于其海上的军事行动。克里特的航海者与爱琴海诸城,包括小亚细亚的弗里吉亚人、吕底亚人和赫梯人进行货物贸易。他们还到达了塞浦路斯、巴勒斯坦海岸和埃及北部,在那里他们被称为克弗悌乌,意思是“岛上的人”。

米诺斯人在地中海东部各地建立了贸易中心。克里特人获取了金属、宝石、食品和手工艺品。在克里特岛以外的挖掘过程中发现的众多米诺斯风格的物品展示了这些交流的重要性以及克里特岛文明的影响。

费斯托斯圆盘 该圆盘于1908年在克里特岛南部的一座米诺斯宫殿中被发现,保存在今天的伊拉克里翁考古博物馆中,它是地中海东西部之间商业交易的证据。圆盘上的象形文字尚未被破译,与居住在伊比利亚半岛(希腊人称的塔特苏斯)东南部的阿尔加里人的文字相似。

我们今天仍然对它们的特征有一个非常近似的概念,因为它们有很多表现形式:存放在墓葬或圣所中的物品、印章或戒指上的雕刻,绘画作品,如在圣托里尼岛发现的著名壁画《舰队》。

事实上,是否存在永久战舰以及真正的海洋统治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对这幅公元前1600年左右的壁画的解释。它是否像军舰的长度和标志所暗示的那样代表一次远征?它是对一个和平的非洲沿海地区的袭击吗?正如画中的豹子和狮子以及某些人物的身体特征所表明的那样?或者相反,它是一幅米诺斯商人在爱琴海防御外敌侵略的场景?

长期以来一直将其解读为一场军事行动,而今日似乎更倾向于将其解读为一次节日航行。这样的话,船上描绘的武装人员将构成一个简单的仪仗队。但无论如何,这次行动都彰显了克里特舰队的声望。

面对法老埃及、赫梯帝国或希腊大陆的迈锡尼军阀等强国,作为新生力量的克里特岛,我们有理由认为其声望的积累必须部分依靠公认的军事力量。至少这是当代历史学家所认为的,这背离了米诺斯人传统的乃至在某些方面略显天真的和平愿景。的确,在青铜时代那些时期,海盗、惩罚性远征和侵袭一定是相对普遍的。

让我们再次重读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随着国家间的海上关系不断发展,不只是古希腊人,还有住在沿海一带和岛屿上的蛮族都把海上劫掠作为共同的职业。海盗的领袖是强有力的人;他们做海盗的动机是获得利益,同时也是为了扶助他们同族中的弱者。他们袭击那些没有城墙保护而分散在四处的村镇;他们以劫掠这些地区来谋得他们大部分的生活所需。在那个时候,这种职业完全不认为是可耻的,反而当作光荣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一卷,第五章)

船队壁画

这幅壁画可追溯到公元前1600年左右,是在锡拉岛(圣托里尼岛)的西房中发现的。在约6米长的楣板上,描绘了一次海军探险(现藏于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神秘的崩溃

克里特人拥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几个世纪以来行使着海上霸权,受到宫殿的中央权力的严格管理。从克诺索斯、费斯托斯或马利亚新宫殿的建造,到突然神秘的毁灭,其间米诺斯文明达到了顶峰。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米诺斯文明成于海洋,又毁于海洋。

事实上,与米诺斯文明有关的最后一个历史谜团正是它的消失。考古发现表明,在公元前15世纪中叶,岛上的宫殿都掌握在迈锡尼希腊人手中,而非当地的权贵。他们的经济组织似乎已经完全崩溃了。在这片大陆上发展起来的新生文明,随即取而代之。

造成这种崩溃的原因何在?埃文斯的弟子斯皮里顿·马里纳托斯(Spyridon Marinatos)凭借其非凡的直觉和出色的考古技能,指出米诺斯文明的突然灭绝并不是因为之前人们认为的迈锡尼入侵,而是一场难以想象的自然灾害。1939年,在直接观察克里特岛土壤后,他声称灾难的起源位于距离克里特岛海岸仅120公里的繁华的锡拉岛(圣托里尼岛)。

斯皮里顿·马里纳托斯的理论如下。在公元前第二个千年的后半期,这座火山岛经历了一次喷发,将其野蛮地分成三部分,因此引发了海啸,导致米诺斯舰队的毁灭以及克里特王室的崩溃。卡塔萨姆巴(Katsamba)、阿穆尼索斯(Amnisos)、马利亚、费斯托斯和克诺索斯等港口在这次灾难中被完全摧毁。生产和经济陷入瘫痪。

尽管这一理论很有吸引力,但米诺斯文明终结的原因仍然是科学争议的重要主题。但如果事件真的如马里纳托斯所描述的那样发展,毫无疑问,撼动整个锡拉岛的震耳欲聋的爆炸、遮天蔽日的尘埃和无声的灰烬之雨使米诺斯人民瞬间陷入了经济危机,而混乱和精神迷失更加剧了这种危机。

因此,迈锡尼人将瞄准这一契机占领该岛。约公元前1450年,他们凭借其对克里特岛及其防御的深刻认识,终于征服了该岛。在洗劫了岛上的城市和宫殿后,他们夺取了克诺索斯和其他权力的席位,并立他们自己的亲王为王。从此,直到青铜时代结束,他们将为东地中海发生的一切定下基调。

当迈锡尼社会开始繁荣时,即公元前16世纪初,米诺斯文明长期以来一直是穿越地中海的贸易路线的焦点。这使得它的发展和精致程度远远超过了大陆。很明显,迈锡尼人将自己的进步部分归功于对米诺斯组织模式的同化。同样,克里特人在所有领域对希腊大陆人的影响都很明显,在文化领域最为显著。尽管如此,迈锡尼人不仅是受克里特岛影响的外省人;他们拥有自己的身份,足以被认为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希腊社会。约公元前1400年,他们对爱琴海的影响达到了顶峰。

迈锡尼的关系网延伸到埃及、安纳托利亚、叙利亚和巴勒斯坦不足为奇。可能还与北欧和中欧保持定期联系——主要是康沃尔,也许还有波希米亚,以获取对制造青铜至关重要的锡。从公元前1500年到公元前1150年,希腊经历了一段辉煌时期,有皮洛斯(Pylos)、梯林斯(Tirynthe)或奥尔霍迈诺斯(Orchomène)的巨石堡垒为证;最重要的是,迈锡尼的宫殿宏伟壮丽、柱廊林立,装饰有金、铜和象牙,均由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而成。

《伊利亚特》与迈锡尼

在青铜时代末期,迈锡尼文明盛极一时,在地中海世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直至几个世纪的流逝最终将其抹去。也许它的唯一痕迹仅存于西方古典文学第一部具有纪念意义的史诗的篇章中。荷马以“伊利亚特”为题创作了这部史诗,以宣扬那些根据神话将传说中的特洛伊城化为灰烬的遥远过去的古希腊人的功绩。

特洛伊战争真如荷马想象的那样发生了吗?历史学家提出了这个问题。希腊人自己从未质疑过其真实性。在古典时期,历史学家修昔底德认为这是一个真实的事件,只是质疑冲突的范围。希罗多德将该战争追溯到公元前1250年左右,而一部刻在石头上的著名编年史《帕罗斯大理石》则记载该战争结束于公元前1209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事件的真实性问题没有被提出。及至19世纪末,德国商人兼业余考古学家海因里希·施里曼以《伊利亚特》为挖掘蓝图,将他的研究指向了迈锡尼。根据这部史诗,阿伽门农统治着迈锡尼,他是带领希腊人远征特洛伊的最高领袖。

施里曼确信荷马的诗篇隐藏着一个历史现实,于是开始了对迈锡尼的挖掘工作。几年前,他在特洛伊也迈出了同样的一步,揭开了这座古老的神话之城的面纱。在迈锡尼,人们从地里挖掘出了一个文明的遗迹,其武器、盔甲和其他物品似乎与《伊利亚特》中吟游诗人的描述相符。

施里曼发现了一圈典型的迈锡尼竖坑式墓穴遗址,里面有19名男女的遗骸。其中3名男子为战士装束(有43把剑和数百件贵重物品)。金色的面具护住面颊。考古学家将他们的面具一一摘下,发现这无疑是一个个强大的军事统领。施里曼确信这些是神话英雄的遗骸,当他摘下第三个面具时,他坚信自己见到的正是阿伽门农。他以戏剧化的方式宣布他的每一项发现,与希腊国王、《泰晤士报》和短命的巴西皇帝分享了这些发现。然而,即使假设存在神话中的迈锡尼国王,也不可能是阿伽门农,因为施里曼发现遗骸的墓穴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6世纪,早在特洛伊战争之前。事实上,希腊远征应该发生在公元前13世纪末。然而,墓穴中的死士或许是荷马后来在诗中赞美的诸位战士的首批代表之一。

青铜时代的大理石小雕像和基克拉迪文化

公元前3000年到公元前2000年,一种前希腊文化在爱琴海的一个群岛基克拉泽斯群岛(帕罗斯岛、提洛岛、米洛斯岛等)蓬勃发展,基克拉泽斯(意为“环状”)群岛的名字源于这些岛屿呈环形(kyklos,希腊语)排列。目前尚不清楚希腊人民对该地区的先辈了解多少。那里遗留下一些大理石小雕像,其意义仍有待确定。

这些小雕像雕刻于公元前2800年至公元前2300年,是基克拉迪文化的象征。它们通常被称为“基克拉迪群像”,刻画了极其程式化的人物形象。此外,帕罗斯岛和纳克索斯岛丰富的大理石解释了材料的选择。它与各种磨料一起使用,包括浮石,直到打磨成这些特殊形状。这些雕塑(高度从5厘米到1.5米)的功能和身份仍然很神秘,特别是它们还是在定义不明确的考古环境中发现的。根据一种假设,它们是存放在死者坟墓中的嫁妆的一部分。然而,他们在许多富人的坟墓中都没有。它们也可以是神性的代表,在房屋中标记圣所所在的地方。无论如何,这些小雕像表明基克拉泽斯是一个非凡文明的发祥地,在欧洲和亚洲之间享有优越的地位。它们的居民很早就扬帆出海了,因此能够吸收各种外国文化。基克拉迪文明的衰落与克里特岛的兴起几乎同步。然而,纵观整个希腊历史,提洛岛的文化始终完好无损。

迈锡尼:希腊的摇篮

大约在公元前2000年至公元前1800年,讲希腊语的人口来到爱琴海地区,主要以牧业和农业为生,还带去了马匹以及冶金和制陶工艺等技术。这些入侵者逐渐将他们的权威强加给当地人。约公元前1600年,在当地人口与新到来的希腊人口长期共存之后,人口增长、对外贸易发展和生产力提高等因素,增强了后来居上的希腊人及其领袖的经济和政治力量。

这些变化可能最先在迈锡尼体现出来,迈锡尼位于爱琴海、科林斯湾、西部领土和北部领土之间的战略十字路口。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这些地方形成的文明通常被统称为“迈锡尼”文明。荷马则将该地区的居民称为“亚该亚人”。

所谓的圆顶墓(tholos,复数形式为tholoi)构成了这个社会最典型的特征。这些丧葬建筑散布在希腊大陆各处,呈大型圆形和拱形建筑形式,可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和一道宏伟的青铜门进入。这些墓葬是精英、国王和贵族的墓葬,他们是强大的迈锡尼社会、军事和经济组织的领导者。

牛市的飞跃

这是克诺索斯宫中最著名的米诺斯壁画,绘于公元前17世纪至公元前15世纪。它所描绘仪式的确切含义尚不清楚(现藏于伊拉克里翁考古博物馆)。

的确,青铜时代这个繁荣的文明建立在等级森严的社会和政治制度之上,建立在对经济的集中控制的基础上。除了圆顶墓,作为权力神经中枢的宫殿,是迈锡尼世界最具象征意义的建筑,宫殿坚不可摧,宫墙用厚达6米的石块建造。

坚固的宫殿

宫墙被称为“独眼巨人围墙”,古人认为只有神话中的巨人才能建造它们。宫墙之上是层层堡垒,宏伟的宫门穿墙而过,比如,迈锡尼巨大的狮子门。每座宫殿都有围墙保护,其核心是正厅,即一个带有壁炉的硕大房间。人们可通过外部门廊和前庭进入殿内。

严格说来,正厅是王座室,王室“瓦纳克斯”(wanax)在此指点江山。这个迈锡尼称谓相当于《伊利亚特》中的“ánax andrôn”(“军事首领”),用来指代强大的迈锡尼统治者阿伽门农。

迈锡尼王国的管理仰仗于从克里特借鉴的书写系统——线形文字B。我们对青铜时代希腊的大部分知识归功于两位英国人:建筑师麦克尔·文屈斯(Michael Ventris)和古希腊语学者约翰·查德威克(John Chadwick)。1952年,他们一起发现了在字母表出现以前,根据这种书写系统转录的语言是一种古老的希腊语。

在迈锡尼古城的档案中保存有泥板,当时的官员用芦苇笔(芦苇削尖)写下了有关宫殿管理的简短记录:这些登记册中记载着雇用的工人的数量、军队的动向、牛群的情况、谷物的收成,等等。

对这些记录行政管理的泥板的仔细考据首先揭示了迈锡尼社会的等级制度,顶端的“瓦纳克斯”既是军事首领,也是宗教领袖。其次,将领们(lawagetas)在瓦纳克斯的命令下领导军队。此外,泥板还提到了贵族(telestai),他们似乎拥有祭司的权威,或是氏族领袖的权威。最后,是宫廷显贵的随从(hequetas)。

迈锡尼狮子门

这座通往堡垒的门户建于公元前13世纪中叶左右,1841年由第一位在迈锡尼工作的考古学家基里亚科斯·皮塔基斯(Kyriakos Pittakis,1798年—1863年)修复。门楣上的双狮浮雕足有3米高。

社会阶梯的底层是平民(damo,古典希腊语为dèmos),平民由农民和工匠组成,他们可以被征召入伍。他们由迈锡尼国王的附庸出身的贵族首领(qasireu)领导。在国王的诸多职责中,贵族首领负责将青铜分发给为宫殿工作的铁匠。国王是一个重要的人物,其名称的转变证明了这一点,后来在《伊利亚特》中特别使用了“巴赛勒斯”(basileus)一词,意为“国王”。

“迈锡尼文明”一词会给人一种错误的认知:迈锡尼国王统治的是一个联合王国。实则相反,希腊的多处迈锡尼遗址表明,迈锡尼有着许多独立的社区,每个社区均围绕一个由君主统治的坚固城堡而建。伯罗奔尼撒半岛的迈锡尼、皮洛斯或梯林斯,阿提卡的雅典,或维奥蒂亚的底比斯和奥尔霍迈诺斯等宫殿,都在广阔的领土上行使着重要的权力。

总的来说,迈锡尼各堡垒之间的关系一定是相当稳定的。可能只是在争夺同一地区的控制权时才发生冲突。底比斯可能是在与其邻敌奥尔霍迈诺斯发生冲突期间被烧毁的。

迈锡尼的军事首领

几个世纪以来,城堡的领主们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和威望,这不仅得益于平民进贡的货物,也得益于他们的海上活动,无论是单纯的商业贸易还是掠夺和抢劫。在很短的时间内,迈锡尼的船只驶进了克里特人的领域,虽然熟练的水手从未上岸:在西西里岛和意大利南部发现的陶瓷证明了他们通过的行迹。他们的影响力甚至以某种方式延伸到了伊比利亚半岛的海岸。

此外,已知迈锡尼在爱琴海的几个岛屿上建立了持久的殖民地,并与埃及(法尤姆)、叙利亚、安纳托利亚和黎凡特的贸易站建立了永久联系。虽然不是在迈锡尼而是在腓尼基,但在小亚细亚西南部的格里多亚角、伊里亚角和乌鲁布伦(Ulu Burun)发现的青铜时代的沉船表明,贸易主要涉及金属、玻璃、木材和树脂。在双耳瓶中,主要盛放必需的葡萄和橄榄种子。

虽然米诺斯人的侵略没有得到明确证实,但迈锡尼的希腊人极有可能将他们的力量诉诸他们的武装部队和公开的挑衅行动。虽然他们的石碑没有记录他们的军事组织,但是见证了沿海驻军、船队的动向,以及士兵的口粮和军备开支。

武器的存在不仅由石碑证实,而且还由装饰陶瓷的壁画以及考古发掘中发现的武器证实。因此,我们知道了迈锡尼士兵都佩戴皮革头盔,上面缝有青铜带子。他们还身披皮革盔甲和覆盖全身的亚麻胸甲。

防御时,战士们手持大木盾,盾上覆盖着几层用金属钉子固定的牛皮。肉搏战时,他们有青铜的剑和匕首,以及矛头用青铜制成的重矛。射击时,他们有标枪和箭等射击武器。

迈锡尼短剑

这件青铜武器饰有金银双色的猎狮场景(公元前17世纪—公元前16世纪),发现于迈锡尼第一个墓葬圈的四号墓(现藏于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军官的装备包括一顶青铜头盔(有时还饰有野猪的獠牙)、青铜胸甲和胫甲,可以保护他们的身体。迈锡尼军队就这样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披挂战士专属的金属铠甲,抵达战场。荷马在《伊利亚特》中的某些段落描述了全身披挂金属装备的亚该亚战士,这一点似乎得到了考古发现的证实。

这是其中令人回味的一段话:“杰出的人民领袖,阿特里德·阿伽门农,不要再喋喋不休!我们不要再拖延上帝交给我们的工作了。我们走吧!让传令官高声呼喊,将身披青铜胸甲的亚该亚之子聚集在战船上。让我们团结一致,穿越无数阿尔戈斯人的队列:赶快唤醒狂躁的阿瑞斯进入战斗吧!”

战车的引进

还有一个重要元素,其中记录行政管理的泥板和图形与荷马诗句中所描述的吻合。这一元素便是战车,诗人笔下的英雄乘着战车在战场上巡行。战车发明于公元前2000年初,被美索不达米亚、安纳托利亚和埃及广泛用于比赛或官方仪式,战车由马匹牵引,两个轮子上有一方狭窄的平台。从公元前17世纪开始,战车用于军事,后来成为近东军队的主要作战武器。

一个世纪后,战车在希腊广泛使用。尽管其用途在当时定义不清,但它在希腊土地上的广泛使用,与其说是因为它的军事使命,不如说是因为它给使用者带来的声望。即使将迈锡尼城堡脚下延伸的平原视为东方伟大战役的缩小版场景也并非没有道理,但与千乘之国赫梯仍不可同日而语,赫梯人的战车由年轻的世袭贵族(maryannu)担任战车射手,他们负责指挥战车。相比之下,像皮洛斯这样的希腊城市只有不到200辆战车。

尽管当代学者厘清了青铜时代的希腊史实与荷马史诗的记述之间的关联,但特洛伊战争的现实问题值得缓缓再下结论。我们知道,公元前14世纪和公元前13世纪期间,迈锡尼希腊人的势力扩展到爱琴海和邻近海岸,以及克里特岛。

内斯特杯

海因里希·施里曼在迈锡尼发现了这件黄金制品(公元前17世纪至公元前16世纪),他确信它是《伊利亚特》中描述的神话般的皮洛斯国王的杯子(现藏于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葬礼仪式和阿特柔斯宝库

在皇家陵墓或圆顶墓(盛奠酒的三耳瓶,双耳爵和各色杯子)中发现的陶瓷祭品让我们可以窥见迈锡尼的葬礼仪式。由此我们得知,对于社会地位较低的死者,也会在露天实行火葬和土葬。

在希腊发现的最壮观的圆顶墓是阿特柔斯宝库(右图),也被称为“阿伽门农之墓”。约公元前1300年,建在迈锡尼宫殿坚固的围墙外,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一间墓室。巨大的入口是一个空心的三角形,曾经被一块雕刻的石板填满。内殿呈圆环状,高13.5米,由呈同心圆排列的石块砌成,越接近圆顶的石块越窄。这些坟墓里有金银制品,死者的随从将这些金银制品与食物存放在一起,方便他们在去往来世的旅途中享用。

在东方,他们的商业关系延伸到黎凡特和安纳托利亚的港口。迈锡尼希腊人与他们建立了葡萄酒、石油、纺织品、陶瓷和青铜武器的贸易往来,收益颇丰,这些都得到了考古发掘的证实。

当时的赫梯文献无疑是迈锡尼人在该地区存在的最可靠证据。他们经常提到亚锡雅瓦人(ahhiyawa),这个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阿凯亚人(akhaioi),即亚该亚人。在一些文献中,赫梯统治者向他的“兄弟”亚该亚国王致意。还有文献提到两国交换礼物或亚该亚人抵达赫梯国,根据赫梯人的指令操练战车。

特洛伊战争真实发生了吗?

然而,这两个姐妹文明之间一定在某个时候出现了利益冲突。迫于亚述人的压力,赫梯人失去了对靠近其势力范围的铜矿的控制权。然后,他们决定占领塞浦路斯,那里生产这种对青铜制造至关重要的金属。此外,由于塞浦路斯是东方航线的重要停靠点,因此赫梯人阻断了迈锡尼的铜供应。

登德拉的盔甲

在登德拉的迈锡尼考古遗址发现的胸甲由缝在皮革上的青铜板组成。头盔由野猪獠牙制成。该套装可追溯到公元前15世纪中叶,是此类装备中较古老的示例之一(现藏于纳夫普利翁考古博物馆)。

这种封锁可能限制了商业贸易,从而导致迈锡尼权力中心不可逆转地崩溃。这发生在公元前1200年左右,古希腊人和考古学家确定其为对特洛伊采取进攻、围城和放火的时期。特洛伊城堡位于恰纳卡莱海峡入口处的战略位置,保证了其对周围地区海上交通的控制。对于迈锡尼人来说,这个战略位置,加上众所周知的城市财富,与传说中特洛伊的海伦无与伦比的美貌一样,有可能成为开战的理由。而且,特洛伊王国处于赫梯帝国的势力范围内。

虽然无法确定特洛伊在多大程度上处于冲突的中心,但城市周围为抵御战车(当时安纳托利亚平原上典型的毁灭性武器)进攻修筑的壕沟证明了其对威胁自身的危险有着清晰的认识。

这种威胁可能在公元前1250年至公元前1180年成为现实。的确,与这一时期相对应的考古层显示了一座被围困的城市的明显痕迹,它遭受了一场袭击和大火的摧毁。然而,考古学无法确定袭击者的身份,也没有表明特洛伊的毁灭是一场持久战的结果,还是一系列持续攻击最终成功摧毁其强大防御的结果。

字母出现以前的书写:线形文字A和B书写的石碑和符号

在克诺索斯的遗迹中,阿瑟·埃文斯发现了两种类型的书写,他称为“线形文字A”和“线形文字B”,因为它们都是直线。线形文字A对应于尚未被破译的克里特语。线形文字B代表希腊语,比字母表的采用早了几个世纪。

公元前15世纪至公元前14世纪的石碑上刻有线形文字A(上图)(现藏于伊拉克里翁考古博物馆)。在希腊土地上发现的刻有线形文字B铭文的石板可以论证该文字即为当时的希腊语。基于这个假设,建筑师麦克尔·文屈斯和古希腊语学者约翰·查德威克在1952年发现,这一书写体隐藏着希腊语的一种古老变体。得益于他们耐心的破译工作,很可能证明了线形文字B是一个音节系统(如表所示,每个符号代表一个音节),迈锡尼人从克里特人那里借来了这种音节系统,以促进他们的宫殿管理。随着迈锡尼王国的衰落,希腊人失去了这种文字。他们直到4个世纪后才找回它,这次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

因此,在一次为恢复商业贸易而进行的最后而绝望的尝试中,亚该亚人发起了攻击,为了夺取黑海路线上处于关键位置的特洛伊要塞(历史学家称为“最后的加油站”)。如果荷马史诗以某种方式提到了一个历史事件,考古研究表明这只是非常间接的。

数据的交叉核对无法及时准确定位特洛伊战争。此外,历史学家对《伊利亚特》的解释是,它是一首史诗,它基于将不同时代和各种事件联系起来的混合记忆,其故事代代相传,甚至在后来几个世纪的思想中也留下了印记。荷马是一位诗人,他不是第一位历史学家。

一个时代的终结

确切原因至今仍未确定,不管怎样,迈锡尼社会组织在公元前13世纪至公元前12世纪之交彻底崩溃。迈锡尼、梯林斯、皮洛斯和沃洛斯的堡垒显然在一场重大冲突中被摧毁。有迹象表明,悬在迈锡尼王国上空的可怕威胁是有预兆的。

事实上,在公元前13世纪下半叶,迈锡尼和梯林斯拓宽并巩固了他们的城墙。为了确保供水,他们建造了通往地下蓄水池的通道。科林斯地峡竖起的高墙显示了他们对来自北方的袭击的恐惧。在皮洛斯发现的一些石碑提到了一支哨兵队和船队随时准备好面对可能的紧急情况。

在最后的大溃败之前,迈锡尼要塞至少遭受了3次严重破坏,而梯林斯要塞则遭受了8次严重破坏。但这两个地方还同时遭受了公元前1200年左右发生的一系列灾难,这给青铜时代的希腊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迈锡尼王国的终结引发了许多猜测。一些说法将其归因于地震或气候变化叠加饥荒。但是由自然灾害引起的饥荒会导致人口减少,而不是导致所有权力席位的大规模放弃。与此同时,地震既不能解释烧毁居民家园的烈火,也不能解释并未发现因堡垒墙壁倒塌而压碎的受害者遗骸。

因此,其他理论研究者对此进行了研究,例如,对立的权力席位之间的冲突,或者用马克思主义分析认为是被统治的社会阶级的起义,甚至还有解释是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采。但是希腊人自己所青睐的版本却是外敌的干预,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减弱。这就是希腊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后裔的回归。

根据传说,在父亲赫拉克勒斯(以12项功绩留名于世的英雄)去世后,儿子们因害怕迈锡尼国王逃到了好客的雅典君主忒修斯的宫中避难。他们在那里向迈锡尼国王发出挑战。根据挑战的结果,赫拉克勒斯的儿子们要么获得他的王位,要么遭受50年的流放。战败后,他们不得不离开希腊。

但50年后,他们的第三代后裔重新掌权。这个传说将希腊的新主人描绘成最著名的英雄的后代,使其统治合法化。

多利安人的角色

历史学家提出了“多利安人入侵”的猜想,这是一个属于人民的族群——例如斯巴达人——他们在迈锡尼文明崩溃后在多利安人的主要势力范围夺取了权力。在迈锡尼的青铜铠甲闪耀之时,没有人想到一个新的纪元已经到来,新纪元将采用另一种金属的名称:铁。多利安人掌握了希腊人还不知道的这种材料的冶炼技术。因此,很可能是这支来自北方的族群,用铁锻造出了更为坚固耐用和更长的武器,对希腊堡垒发起了攻击。

这也许就是荷马在《奥德赛》中所写的——应该发生在迈锡尼王国灭亡之前——克里特岛的多利安人。后来,在公元前7世纪,诗人提尔泰奥斯(Tyrtée)提到赫拉克勒斯的后裔建立了斯巴达(“因为宙斯本人——克洛诺斯之子,天后赫拉的丈夫——将这座城市交给了赫拉克勒斯的子孙”)。公元前5世纪,品达在他的颂歌(《竞技胜利者颂》)中,以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在其《历史》中)和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提出了多利安人入侵这一有吸引力的猜想,尽管是以零散的方式记录的。

在公元前5世纪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伯罗奔尼撒半岛东部和南部、爱琴海南部岛屿(克里特岛、米洛斯岛和锡拉岛)、多德卡尼斯群岛、小亚细亚西南部和整个大希腊的许多城市也引用了多利安人入侵的说法,为了呼吁他们以共同的多利安遗产来巩固联盟。

战车

这个描绘战车的战斗场景装饰着公元前16世纪下半叶的墓碑。发现于迈锡尼墓圈(现藏于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尽管这一假设仍有待证实,但正是多利安人摧毁了迈锡尼世界。但也有提到神秘的入侵者,他们播下一片毁灭之云,蹂躏小亚细亚海岸:“你写信给我说,敌人已经在海上被发现了。即使确定我们看到了敌舰,请坚持下去。你的部队,你的战车,它们在哪里?可听你派遣吗?在威胁你的敌人的背后吗?加固你的堡垒,将你的部队和战车在堡垒面前一字排开,坚定地等待敌人的到来。”

这封信来自乌加里特(今叙利亚沿海城市)的文献记载,是写给乌加里特国王的。如果记录这封信的泥板和其他许多泥板一样都被保存下来,那是因为它们经受住了毁灭乌加里特的大火的炙烤。然后这座城市被遗弃了。迈锡尼王国一定也经受过类似的灾难。

“海上民族”:神秘的征服者

神秘的袭击者被称为“海洋民族”,在青铜时代末期,即公元前1200年左右,在地中海东部挑起了纠纷。他们的入侵与迈锡尼王国和赫梯帝国的灭亡时间吻合。这些神秘的征服者在赫梯和埃及的文献资料中并不陌生。

尽管“海上民族”的身份迷雾重重,但这一称呼是根据他们的起源地或目的地得来的。因此,人们提到了定居在撒丁岛的施尔登人和西西里岛的西库尔人。就他们而言,巴勒斯特人是《圣经》中的腓力斯丁人,巴勒斯坦的地名就出自这里。《伊利亚特》为我们提供了关于他们最有趣的信息:如果达奈人(荷马对希腊人的称呼,还有亚该亚人)直接对应于达奴人,也许其他身份的族群也同样可以建立起更深层次的联系(比如,埃克万斯人即亚该亚人,阐卡尔人即图克斯人,也即特洛伊人)。

比斯阿布辛贝神庙的浅浮雕(公元前12世纪),描绘了埃及人俘获巴勒斯特人的场景。

神秘的袭击者

在这片荒凉和破败的景象中,神秘的海上袭击者占据了中心位置。自19世纪以来,我们将他们称为“海上民族”。

这些“早期的北欧海盗”在地中海东部的海岸和岛屿上大肆劫掠。他们甚至打败了埃及的法老。在哈布城(Médinet Habou)的拉美西斯三世(Ramsès Ⅲ)的陵墓中,发现了绘有这些好奇的入侵者的浅浮雕,这些入侵者从一个未知的地方通过海路抵达此地。

这座陵墓上镌刻的文字中有这样一段话:“北方人民在他们的岛屿上密谋。他们踏上了征程,一路播下战争的种子。他们的武器所向披靡,所到之处无人能敌。赫梯王国、廓德(Kodé)、卡克米什(Karchemish)、阿尔萨瓦(Arzawa)和阿拉西亚(Alashiya)顿时全军覆没。他们在阿穆鲁(Amurru)安营扎寨,屠杀当地居民,让该地区仿佛从未存在过。他们向埃及进发,战火已在他们面前点燃。他们的联盟包括巴勒斯特人(Peleset)、阐卡尔人(Tjekker)、舍克利斯人(Sheke lesh)、达奴人(Denyen)和乌尔萨萨人(Ouashasha)。这些民族团结一致。他们将双手伸向地球的正中心,心中充满信心,确信:我们的计划终将大获全胜。”

其他较短的铭文中枚举了这些点燃战火的入侵者。还提到了其他4个民族:施尔登人(Shardane)、卢卡人(Lukka)、埃克万斯人(Ekwesh,或阿卡亚人(Akawasha))和特雷什人(Teresh)。传说只提到了巴勒斯特人。《圣经》指出,巴勒斯特人是巴勒斯坦的腓力斯丁人,他们来自迦斐托岛(Kaphtor),该岛可能与克里特岛合二为一。若不深究对其他“海上民族”的身份提出的各种存疑,我们可以说出它们各自名称所附带的含义。达奴人这一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荷马在《伊利亚特》中用来表示英雄的“danaoi”(达奈人)一词。

如果他们之间确实存在关系,或许也可以将埃及人所说的埃克万斯人或阿卡亚人与赫梯文献中提到的亚锡雅瓦人联系起来,也即阿凯亚人(亚该亚人)?我们能否在万舍斯人(Weshesh)和赫梯人称为维鲁萨(Wilusa)的城市之间建立联系,该城市可能是“(W)ilion”或伊利昂(特洛伊的别称,也是《伊利亚特》书名的由来)?阐卡尔人不是别人,正是特洛阿城(Troade)的图克斯人(Teucres),也就是荷马作品中的特洛伊人(Trojans)吗?

勇士花瓶(上图)

这只迈锡尼陶瓷的年代测定未有定论,最普遍的说法是公元前12世纪。瓶身人物也仍有争议。根据解释,他们可能是多利安人、迈锡尼士兵或属于“海上民族”(现藏于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青铜时代的终结

这些假设并不能得到完全验证。但是提到了青铜时代末期的主要人物:正如我们所见,亚该亚人或迈锡尼希腊人不断与赫梯王国及其势力范围内的领土发生争执。

地震、饥荒、赫拉克勒斯的后裔复仇归来或所谓“青铜时代的维京人”的到来:所有这些假设都有待证实。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迈锡尼文明的衰落发生在一个极其动荡的时期。

东地中海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火药桶,其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动乱。约公元前1200年,没有出现成吉思汗或阿提拉等人物来改变世界的面貌,而是一系列风云变幻的军事行动和交锋引发了剧变。另一个确定性因素是标志着这一历史性转变的大规模移民运动。考古学和神话罕见地一致指出,整个民族逐渐或突然到达这个地区,无论他们是“海上民族”还是后来被称为多利安人的“赫拉克勒斯的后裔”。

归根结底,这是历史的一个阶段,在此期间,事物的秩序发生了变化,青铜时代的伟大文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盔甲的光辉在一种不那么贵重但更锋利的新的金属的攻击下黯然失色:铁器。很久以后,在4个黑暗的世纪之后,荷马将以天才之资记叙下亚该亚人的功绩。他们是古代迈锡尼的军事首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