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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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漠北长城

蛟龙怒卧黄沙海,万兽难过北门关。

肃穆的长城脚下,总兵府显得格外渺小。长城之外,覆满白雪的荒漠犹如一张巨大的白布,铺满了整个漠北,直到天边,那无人肯去的极寒之地。

府堂之内,总兵李荣奎神色凝重,负手而立。

“大人,康将军已经在府门外等候多时,要不要请他进来?”李管家递上一封密信,接着说道:“这是齐王派人送来的密信,请大人过目。”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比总兵还要年长十岁,眼珠总喜欢滴溜乱转。与密信一同送达的还有一个精贵木箱,里面装着什么,李荣奎几番伸手想要打开盖子,却在抬起木盖瞬间又缩回了手。

李管家看在眼里,趁李荣奎去到一旁看那密信时,微微掀起木盖瞥了一眼,随即又合上盖子。说道:“大人还是不看的好。”

李荣奎道:“当真是他?”

李管家点点头。

李荣奎摆摆手,终究是没看箱内东西一眼。可纵使不看,他也能想到其中惨不忍睹的模样。不忍道:“我怎么能……能在这个时候交出李公子呢?二公子被人暗害,是我保护不周,是我的过错。如何也不能再把李公唯一的后人交出去。”

“倘若您不交出公子,”李管家为他分析到,“那便是抗命,和朝廷为敌。这可是会牵连族人的死罪。”

“那又怎样?我这辈子只受过北国公的恩惠,难道不该以命报恩一回吗?”李荣奎道:“再说了我奉命镇守北门关,抵御的是何等恐怖的敌人。朝廷敢为了一个掀不起风浪的少年,派兵来攻北门关吗?”

“是的,不会。”李管家点头赞同。

“那不得了,我有责任保护住李家唯一血脉。”

“不,大人不能。”李管家毫不避讳地道。

李荣奎紧皱眉头,“此话怎讲?”

“大人,”李管家眼瞄窗户,轻声道:“南方人阴险着呢,他们会从内部瓦解咱们。”

“你是说……?”李荣奎盯着眼前同样来自南方的心腹,旋即正色道:“卢将军他人在哪?”

“也在府门外候着。”李管家回禀。

李荣奎右手一摆,急忙命令:“快派人去把二位将军请进来。”

……

长城以北的敌人强大到令人窒息,以至于只有负责侦查的骑兵才会深入荒漠,而守城步军是不敢轻易踏过高墙的,更别提生来怕冷的南方军队。康卢二将则分别统领步骑两军。

康秦是鲜卑降将,有着鲜卑人的虎背熊腰和暴躁脾气。长城守军多是汉人,私下里总爱叫他“暴熊将军”。卢伦则不然。他倔强却沉稳,缜密又好谋。身材矮小精瘦,人称“幼狼将军”。李管家将二人领进堂内,指着桌上摆放的密信和木箱说道:“请二位将军分别分别看看信和木箱。”

李荣奎静坐于堂上,目光只落在卢伦一人身上,全然不在意康秦的反应。

康秦闻到一股尸臭味,猜出木箱里装的是人头,只是何人脑袋还需睹后才能知晓。他捂住鼻子朝木箱走去,不无嫌弃地说:“这谁人的脑袋?闻不到一丝血味,就只剩下尸臭,怕是死了很久吧。”他揭开箱盖,用随身短剑拨弄头颅,困惑道:“这他妈的是谁?变异了的兽人?”

李管家劝道:“请康将军再细看一眼。”

“再看十眼末将也认不出这丑八怪是谁。李管家就别卖关子,直说了吧。”康秦虽然看出人头有几分面熟,却故作不知。

“呵,”卢伦突然大呵一声,声音响彻厅堂。他把密信重重拍于桌面,怒喝:“朝廷是要同咱北方撕破脸了么?竟然要总兵大人交出公子。”

听卢伦喊一嗓子,康秦半信半疑地指着木箱道:“这……这是李公子……?”

卢纶心头一惊,丢下密信大步跑向木箱,只瞧一眼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李荣奎盯着卢伦反应,心中已有打算。

“哎,命该如此,”康秦一声轻叹,道:“当年李公首举义旗,推翻大周,最后却被阴险的南方人夺走北方江山,实在可惜可恨。如今更是惨死在朝廷手中,家族灭尽。依末将之见,总兵大人占据长城天险,又有李公子在手,不如拔了墙头旗,号令北境反了吧。”

卢伦起身喝道:“反,反,反,就知道反。凭我们几个人拿什么造反,这不是要害得李公子跟着送命么?”顿了顿又道:“卢某倒是差点忘了,你康将军是鲜卑族人,靠着出卖本族才有如今身份地位,造起反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康秦面色一沉,又羞又恼,拔出佩剑,哼道:“卢将军想尝尝我这把造反成瘾的宝剑吗?”

卢纶丝毫不惧,举剑反击道:“未尝不可一试。看看是你的反剑更硬还是我的宝剑更利。”

李荣奎不停摇头,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自家兄弟先闹了起来。说道:“二位将军不要伤了和气。都是自家兄弟,不想着同仇敌忾,却要自相残杀,对得起死去的李公吗?”

“别,别,末将何德何能,能同卢将军称兄道弟,他可是咱北境出了名的驯马高手。当年反叛北方的李家铁骑,骑的可都是卢家骏马。”康秦嘲讽卢纶出身,指他是马贩后代,口气中饱含看不起之意。

那卢伦平生最恨别人羞辱自己家族,每每遇见,必然一改往常稳重作风,发疯似的找人拼命。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在极注重出身的北方,马贩子就该世世代代以贩马为生,断没有资格做将军。

“哦,差点忘了,”康秦继续讥道:“卢将军还是李公子的师父呢,末将总算明白他为啥干啥啥不行,吃喝嫖赌第一名了。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一个好师父呀。”

“你……你……”卢纶满脸通红,气得浑身发颤,那张本来就偏黑的脸更是变得像块木炭一样。李公子自来到边关,便由卢伦教授骑术,剑术和侦查本领,二人以师徒相称也算名副其实。然而李公子就好比一滩烂泥,无论卢伦如何努力,都无法扶上高墙。反倒害其习得了一些马贩恶习。他对此常常耿耿于怀,愧疚难安。

他终究是咬咬牙忍住了,因为此刻对他来说,李公子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

“康将军少说两句吧,”李荣奎劝道。转头问向李管家:“李公子人呢?”

李管家道:“自昨日到了关上,一句话也不说,整日待在营房内,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嗯,康将军可知道其中原委?”

康秦冷哼一声,说道:“还不是为了一个黄毛丫头。”

李管家等人心想:“原来是为了情啊。难怪一副失魂落魄模样。”

事实上,卢伦在意的只有死去的李二公子,而对新来这位三公子却并无多少好感,只是考虑到他北国公唯一后人的身份才愿舍命保护。那康秦素来对李公子不敬,难保不会在落难时起背叛之心,好在李总兵忠肝义胆,有他撑着,卢伦倒也不是十分担心。想要反驳,却羞于开口。只因他也有同样想法。他道:“大人,您做何打算?我卢伦虽然出身不好,但也懂些道理。卢某把话摆在这里:谁要是胆敢对公子不忠,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这……”李荣奎道:“卢将军这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蒙受北国公恩情的人,怎么可能干那种事。”

卢伦闻言冷笑,瞪了康秦一眼。

原来康秦本是前朝金城护城将军,当年李承业之父领十万大军将攻打金城,却只是围而不攻。困了约有三月,康秦料想大势已去,便斩杀了鲜卑皇族宇文氏,献城归降。

然而降李之后,康秦因为是异族,又是叛将,始终得不到重用,更是被远派到边关做了个守关将军。

“说的倒是慷慨。杀死李二公子的凶手至今没抓到,你卢将军有本事去为二公子报仇呀。只说些好听的话可算不得好汉。哦,末将倒是有必要提醒将军一下,现如今想杀李公子的人大有人在,就连那孤烟城的赌徒嫖客都是如此。卢将军可得费心啦。”康秦笑着说道。

卢伦道:“只要康将军没这心思便好说。康将军,你当真没有想加害李公子的心思吧?”

康秦道:“笑话,末将要是心怀鬼胎,这三公子能安然无恙地住在北门关吗?”

“谁知道你怀的什么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泼我脏水?总兵大人,你可得评评理了……”

“够啦,够啦,二位将军真当本总兵不存在么。”李荣奎无奈地喝道。

康卢二将这才闭上了嘴。

这时,屋外骤起狂风,停了两日雪的漠北渐渐露出黄沙地。冬季的漠北,进入枯草期,要么是白皑皑一片,要么是土黄色一片。倘若站在长城上远眺,一望无际的草原浑浊一遍,犹如翻腾巨浪的海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而来。

李荣奎看了眼窗外的糟糕天气,吩咐道:“卢将军,康将军,奉杀妖令上关的武林豪杰都在后院住着,让李总管领二位将军去应酬应酬吧。切记不要在众人面泄露三公子身在北门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