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努尔哈赤为何敢向大明朝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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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正式伐明,是在天命三年(1618)四月十三日壬寅,以“七大恨”祭告天地,宣布不承认与明朝的附属关系,率步骑两万向明朝发起进攻。努尔哈赤分兵两路,左四旗进攻东州、马根单二城,很快攻下;右四旗攻打抚顺,抚顺城以东诸堡,大都为后金军所攻占。
明朝降清第一人李永芳,就是在抚顺正式臣服。努尔哈赤欢欣若狂,将在明军中没有品级的游击李永芳,任命为三等副将,并将自己的亲孙女、阿巴泰的长女许给李永芳做老婆。李永芳受宠若惊,拼命报主,后来晋升三等总兵,还得了太祖“免死三次”的特权,荫庇子孙。此为后话。后金军袭占抚顺、清河后,曾打算进攻沈阳、辽阳,但因力量不足,翼侧受到叶赫部的威胁,同时探知明王朝已决定增援辽东,便于九月主动撤退。
“七大恨”不过宣传书而已,但努尔哈赤起兵伐明,早在万历十一年(1583)以十三副遗甲起兵索报父祖仇时,就已经开始积蓄力量了。
努尔哈赤家族虽在关外,但从其六世祖孟特穆(即后来被追尊的肇祖原皇帝,明朝与朝鲜文书中写作“猛哥帖木儿”或“猛哥帖木尔”)起,就是明朝皇帝的臣民。猛哥帖木儿为女真斡朵里部首领,被元朝廷封为斡朵里万户府的万户,明元大战时他率部东移,归附朝鲜王,仍为万户。明永乐帝继位后,大力招抚女真,设立卫所,并遣使到朝鲜,强迫朝鲜新王放回猛哥帖木儿一部。朝鲜王恩威并施,也想留住猛哥帖木儿,怎料猛哥帖木儿见到永乐帝的收复敕谕和使节后,一面对监视的朝鲜官员说“我等不从朝廷招安”来麻痹朝鲜王放松警惕,一面寻找机会随从明朝使臣王教化前往京师(南京应天府)觐见明朝“天皇帝”。天子坐明堂,封官又赏物。此后,猛哥帖木儿家族就世袭明朝建州卫指挥使、都督等职务,掌管卫所事务,同时向朝廷进贡,并率部随明军征战。
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是建州左卫枝部酋长,为明都指挥使,人少势弱,与子塔克世早期依附建州“强酋”亲家王杲。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继任建州左卫指挥使,母亲喜塔腊氏为建州右卫都指挥使王杲(《清史稿·后妃传》作“都督阿古”,二名为同一人)的长女。
努尔哈赤十一岁、舒尔哈齐五岁时,生母去世,家事由继母那拉氏主持。继母为人刻薄,对塔克世吹枕边风,使塔克世与二子分居,且给的财产很少。无奈,舒尔哈齐便跟随哥哥离开家,寄居在外祖父王杲门下。
万历二年,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率军攻陷王杲的古勒寨,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双双被俘,被充作幼丁,随军征战。每次作战,明军都让女真俘虏打头阵,玩命冲杀。几仗下来,大部分女真俘虏兵都战死,只有努尔哈赤兄弟侥幸活下来,并且练就健壮的体魄和一身精湛的武艺。
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被另一部落主尼堪外兰诱杀,死在明朝的乱军之中。努尔哈赤兄弟悲恸欲绝,一起离开明军,决定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此仇,后来被努尔哈赤写进了反明檄文“七大恨”:“吾父祖于大明禁边,寸土不扰,一草不折,秋毫未犯,彼无故生事于边外,杀吾父祖,此其一也。”(《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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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对大明王朝只称臣、不称雄,甚至八次不远千里进京朝贡请赏的努尔哈赤,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向明朝皇帝挑衅,主要是看准了明朝在辽东的兵力空虚。
就在努尔哈赤以父祖遗甲十三副、属民数十人复仇起兵的前一年,即明万历十年,正在日本推进统一大业的地方军阀织田信长,在京都本能寺之乱中被心腹家臣明智光秀谋杀。织田信长的侍从丰臣秀吉,从内乱中崛起,出任关白,继续推进织田信长未竟的事业。
丰臣秀吉四处征战,基本上统一了日本,随即开始对外侵略。明万历二十年,丰臣秀吉任命养子宇喜多秀家为元帅,统水陆大军十四万向朝鲜发起大规模军事进攻,迅速占领平壤。
这一年是壬辰年,故而这一场战争史称壬辰战争。
朝鲜告急,向明廷万历帝求援。是年七月,万历帝命辽东副总兵祖承训(祖大寿的父亲),率兵三千入朝抗倭。不意,在平壤中了埋伏,祖承训死里逃生。
十二月,万历帝命刚刚平定宁夏哱拜之乱的总兵加都督李如松(李成梁长子),为东征提督,统蓟、辽、冀、川、浙诸军四万人,东征援朝。
万历二十六年,丰臣秀吉病逝,日军退守本岛。这一场打了六年的壬辰战争结束。
能征惯战的李如松,于万历二十一年回朝述职时,被论功行赏,加太子太保、左都督,万历二十五年出任辽东总兵,但在壬辰战争结束前夕,因不敌数万蒙古骑兵而战死。
明军在辽东的精锐,大多折损在朝鲜战场上。明廷内部矛盾重重,矿税祸乱、楚太子案、妖书迷案以及乙巳京察引发的党争,已使朱明朝堂乱纷纷。万历十九年,李成梁被弹劾罢职后,辽东总兵一职一直空缺至万历二十五年,李如松能出任此职,也是万历帝力排众议、特发中旨才得以任命的。
李如松死后,继任总兵马林又是一个庸碌之徒,不久因与税监高淮起争执,被弹劾去职。万历二十九年,李成梁被吏部尚书兼建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沈一贯举为“虽老,尚堪将兵”(《明史·李成梁传》),再次出镇辽东。
此时的李成梁“老”到了什么程度?七十六岁高龄了。明廷腐朽,无人可派,原本贪黩成性的老将李成梁,再次出镇辽东,历时八年。足见,明朝对军事要地并没有用心,无暇顾及。
而经历了六年壬辰倭乱的朝鲜王朝,又称李氏朝鲜,“丧师数十万,糜饷数百万”(《明史·朝鲜传》),再也无力干预建州女真做大规模扩张。
明廷和朝鲜自顾不暇,为努尔哈赤势力坐大留出了前所未有的空隙和机遇。
羽翼丰满的努尔哈赤为了彻底统一女真,摆脱明军有限的干预,于是编了一纸“七大恨”,当作激愤民心的宣传书,也为了出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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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大恨”强烈地谴责了明朝开国后对辽东奉行的“分而治之”的民族压迫政策。明朝统治者将辽东分解为二百六十多个卫所,舍得官职和赏赐,舍得级别和敕书,就是不许他们团结携手,就是不许他们称雄争长。
万历三十六年九月,礼部右侍郎杨道宾的一份奏疏,一语道破明廷统治集团制御辽东诸部的思想,由来有自:夷狄自相攻击,最有利于我朝,皇上可收渔人之利。今日,我们仔细体悟成祖文皇帝之心,他从地域上分女真为建州、海西、东海和长白四大部,又析卫所地站为二百六十二个,而使它们各自雄长,不归统一,正遵循了明朝治理“夷狄”必须坚持的方略——不使之结盟而使之分裂,保护其现状而不让其改变。
为了有效地统治辽东,明朝统治者积极培植亲明派,利用他们去镇压、削弱反明势力。努尔哈赤的外公建州右卫都督王杲,及王杲子阿台,不受管束,于是明朝支持哈达部首领王台称汗,进行反击。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属于亲明派,却被“误杀”(《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一),成了明治辽东的祭品。
与此同时,明朝统治者设置了以辽阳为中心的二十五卫,对其进行军事防御,而且对辽东女真诸部加紧进行严厉的盘剥和镇压。万历二十四年起,尚膳监监丞高淮出关开矿,以朝廷派出的矿税使之名,大肆搜刮辽东民财,诬捕反抗者和反对者,为害十年,让民众无不控诉:“辽人无脑,皆淮剜之;辽人无髓,皆淮吸之。”(《明经世文编》卷四百六十七《宋一韩疏》)辽东总兵李成梁镇防有功,爵封宁远伯,但也是恃功骄纵、奢侈无度,与宦官高淮狼狈为奸,俨然辽东的土皇帝。再加上辽东巡抚赵楫,助纣为虐。
兵科都给事中宋一韩《直陈辽左受病之原疏》说:“辽左有三患,而建夷不与焉。”说的就是首恶高淮、帮凶李成梁与保护伞赵楫。
明朝官员都担心祸起辽东的“三患”,即为奴役女真诸部的“三害”,侵害辽东,使被压迫被侮辱的少数民族不得不反。努尔哈赤应势而起,打出了反抗暴明的大旗。
但是,努尔哈赤势单力孤,远不能与拥兵百万的大明“天皇帝”交锋,乃诿过于建州左卫图伦城主尼堪外兰,指责其唆使明兵杀害父祖,奏请明臣执送。不料这一要求竟惹恼了骄横跋扈的明朝边将,被视为无理取闹。边将们一口拒绝,并宣称要于甲板筑城,令尼堪外兰为“满洲主”(《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一),因而尼堪外兰威望大升,于是国人信之,皆归尼堪外兰,甚至连亲族子弟也“对神立誓”,欲杀努尔哈赤以归之,尼堪外兰则乘机逼努尔哈赤“往附”,俨然以建州国君自居。
努尔哈赤只好向李成梁低头,同时以建州右卫指挥使长子的身份向朝廷臣服,得“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封龙虎将军,复给都督敕书”(《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一)。努尔哈赤重整父祖旧部,又得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一批能臣猛将归附,于是制定了“优遇女真”“联盟蒙古”“豢养尼堪”三项既定策略(后被称为国策)。
努尔哈赤不敢正面叫板明朝辽东守军,而是主动屈膝示弱,阳尊明帝,向朝廷进贡。与此同时,他玩阴谋,首战打掉了杀父仇人、图伦城主尼堪外兰的势力,选择时机征服了浑河部、董鄂部、苏克苏浒河部、哲陈部、完颜部、朱舍里部、讷殷部,统一了建州女真。
对于尼堪外兰及叶赫部与努尔哈赤的恩恩怨怨,蔡东藩在《清史通俗演义》中说:“图伦城主尼堪外兰,与叶赫部主纳林布禄,名为满洲之仇敌,实皆满洲之功臣。自古英雄豪杰,不经心志之拂乱,未必能奋发有为,故敌国外患之来,实磨砺英豪之一块试金石也。”
分久必合。一旦努尔哈赤的羽翼丰满,他便向明廷发出武力的挑战,以结束明朝统治者所造成的女真“各部蜂起,皆称王争长,互相战杀,甚至骨肉相残,强凌弱,众暴寡”(《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一)的分裂局面,寻求女真统一和独立于明朝之外的局面。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反抗看似偶然事件,但这一切也都孕育于必然中。努尔哈赤为自己的造反,给出了一个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祖宗以来,与大明看边,忠顺有年。只因南朝皇帝高拱深宫之中,文武百官欺狂壅蔽,无怀柔之方略,有势力之机权,势不使尽不休,利不括尽不已,残害侵凌,千态莫状。”(天聪间木刻揭榜之七大恨文)
此为天聪初年追述天命朝事,最接近原状。然而,《清太祖武皇帝实录》《清太祖高皇帝实录》《满洲老档》载“七大恨”,皆省去了这一段开宗明义直指明朝统治者对女真诸部“分而治之”所进行的压迫与剥削。
万历十年张居正死后,天灾不断,人祸接连,万历皇帝贪财好利成性,除了长期懒政怠政外,就是派出内廷宦官充任矿税使盘剥全国民众。
于内,国家行政机构几近瘫痪。按定制,六科该配备五十余人却只有四人在任,御史百余员也只五人在职,六部堂官、内阁辅臣大多数出缺,就连裁决刑狱的三法司也严重缺员,都御史竟然十年空缺不补。
首辅叶向高上疏数十次,请求补官配员,并深恶痛绝地说:“自阁臣至九卿台省,曹署皆空,南都九卿亦止存其二。天下方面大吏,去秋至今,未尝用一人。陛下万事不理,以为天下长如此,臣恐祸端一发,不可收也。”(《明史·叶向高传》)万历帝要么置若罔闻毫不理睬,要么说句他钟爱有加,但后来却不了了之。
万历二十五年,左佥御史吕坤一针见血地“疏陈天下安危”:“今天下之势,乱象已形,而乱势未动。天下之人,乱心已萌,而乱人未倡。今日之政,皆播乱机使之动,助乱人使之倡者也。”他强调:“自万历十年以来,无岁不灾,催科如故。臣久为外吏,见陛下赤子冻骨无兼衣,饥肠不再食,垣舍弗蔽,苫藁未完;流移日众,弃地猥多;留者输去者之粮,生者承死者之役。君门万里,孰能仰诉?今国家之财用耗竭可知矣。数年以来,寿宫之费几百万,织造之费几百万,宁夏之变几百万,黄河之溃几百万,今大工、采木费,又各几百万矣。土不加广,民不加多,非有雨菽涌金,安能为计?”他疾呼:“今国家之防御疏略可知矣。三大营之兵以卫京师也,乃马半羸敝,人半老弱。九边之兵以御外寇也,皆勇于挟上,怯于临戎。外卫之兵以备征调资守御也,伍缺于役占,家累于需求,皮骨仅存,折冲奚赖?设有千骑横行,兵不足用,必选民丁。以怨民斗怨民,谁与合战?”(《明史·吕坤传》)
疏入,万历帝毫无反应,气得吕坤只能称病请辞,还差点被人诬陷至死。
政治腐败,内忧外患。万历帝的腐败给了努尔哈赤复仇起兵的空子,万历帝甚至因为收了努尔哈赤丰厚的金银珠宝而送了他一顶可号令女真的龙虎将军的帽子。
辽亡决定明亡。好在吕坤寿比“安危疏”长,不但看到了努尔哈赤在辽东复仇起兵,横刀立马,更看到了他建国称汗,挑战大明。
值得注意的是,《清太宗实录》卷五记载:天聪三年(1629)十一月丙申,皇太极还在强调是明廷万历帝迫使其父努尔哈赤造反的。他以“满洲国皇帝”(应为“金国大汗”)之名,晓谕缙绅军民:“我国素以忠顺守边,叶赫与我原属一国,尔万历皇帝妄预边外之事,离间我国,分而为二。”
以万历皇帝为首的明廷,让李成梁诱杀不听话的叶赫首领清佳努、杨吉努后,又积极挟持叶赫新贝勒纳林布禄、布寨、金台石、布扬古组织部落联军,围攻逐渐强大且有心一统女真的努尔哈赤。女真由分裂走向统一,是明廷最不希望看到的辽东格局,却因明廷持续不断的奴役和压迫,逐渐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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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征战女真,辽东总兵李成梁也没坐山观虎斗,而是支持另一个强大的部落叶赫部,联手乌拉部,与努尔哈赤不时火拼。
叶赫部本是努尔哈赤的外戚。努尔哈赤第三任大福晋是叶赫部首领纳林布禄的妹妹孟古哲哲。纳林布禄和努尔哈赤虽然后来水火不容,但纳林之父、叶赫部老首领杨吉努却对努尔哈赤青眼有加,将只有八岁的孟古哲哲许配给了努尔哈赤,说等到孟古哲哲长到出嫁的年龄,一定把她送往建州完婚。当时,努尔哈赤很乐意与叶赫联姻,以壮大自己的势力。六年后,孟古嫁给了努尔哈赤,并为他生了后继之君皇太极。
也就在孟古哲哲生下皇太极第二年,即明万历二十一年九月,叶赫部首领布寨(杨吉努之侄),纠集了海西女真的哈达部、乌拉部和辉发部,长白山的朱舍里部、讷殷部,以及蒙古科尔沁部、锡伯部和卦尔察部,集结三万兵力,组成九部联军,分三路进攻努尔哈赤的建州女真。面对汹汹强敌,努尔哈赤表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激战的结果,以努尔哈赤完胜九部联军、叶赫首领布寨被杀、乌拉部贝勒布占泰被擒而告终。
四年后,叶赫部为了向努尔哈赤示好,曾以布寨之女(即传说中的叶赫老女)许婚努尔哈赤,但又反复另配他人,激怒努尔哈赤,使其认为:“此女之生,非同一般者,乃为亡国而生矣!以此女故,哈达国灭,辉发国亡,乌拉国亦因此女而覆亡。此女用谗挑唆诸申国,致启战端。今唆叶赫勾通明国,不将此女与我而与蒙古,其意使我为灭叶赫而启大衅,借端构怨,故与蒙古也!我即得此女,亦不能长在我处,无论聘与何人,该女寿命不会久长。毁国已终,构衅已尽,今其死与将至也。我纵奋力夺取此女,亦不能留于我处。傥我取后迅即殒命,反流祸于我矣!”(《满文老档》“太祖皇帝”第四册《叶赫以努尔哈齐所聘女改适蒙古》,努尔哈齐即努尔哈赤)
电视剧《太祖秘史》中的叶赫老女东哥,与努尔哈赤爱得死去活来、天荒地老,这不符合史实。在历史上,努尔哈赤对这个被四处约婚且同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叶赫女人,并不感兴趣,甚至缘悭一面,只是借了这件事写进了伐明的“七大恨”:“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此恨四也。”(《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五,天命三年三月壬寅)将此事拿来当作一件师出有名的宣战旗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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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梁在大力资助努尔哈赤对手的同时,也在积极挖他的墙角。努尔哈赤的得力助手和主要战将,为其亲弟舒尔哈齐。在长期的征战中,舒尔哈齐的军功越来越多,声望越来越高,成了威望和受礼与努尔哈赤不分伯仲的二号人物。但,他和努尔哈赤的关系也越来越微妙。原来兄弟俩平起平坐,后来君臣有别。尤其舒尔哈齐两次代表努尔哈赤进京朝贡、述职,大开眼界,故而生出了取代努尔哈赤、成为女真之主的野心。
明王朝统治者似乎看中了舒尔哈齐的野心,也不停地抬高他的地位。明政府先是给他都指挥使的正二品武职,与努尔哈赤的都督品级相等。后来明辽东左都督李成梁又让儿子李如柏娶舒尔哈齐的女儿为妾,在当时有歌谣“奴酋女婿作镇守,未知辽东落谁手”。明朝遗臣黄道周留下记载,连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都对明朝十分忠诚。这是抗清名臣的反间策,还是李成梁也对其玩攻心计?历史上没有真实记载,权作猜测而已。
外忧未除,内患又起,努尔哈赤在灭掉乌拉、叶赫二部后,又囚杀亲弟,诛杀长子。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建国“大金”(史称后金),改名天命。此时的努尔哈赤,已经攻占了大部分女真部落,决意和明朝撕破脸。
两年后,即后金天命三年(明万历四十六年)正月,大汗努尔哈赤对诸贝勒宣布:“吾计已决,今岁必征大明国!”(《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五,天命三年正月丙子)继而,他以“七大恨”告天,起兵伐明。
当时努尔哈赤起兵,必然自知数万兵力还远远不足以撼动强大的明军,但他仍然以身涉险,无疑是抓住了明朝廷天子昏聩、宦官乱政、将相争权等现实。当然,他当时的心态,也许只是想向长期压在自己头上的“太上皇”、辽东总兵李如柏提出抗议。
李成梁在万历四十三年已经死了,而其子李如柏与努尔哈赤的后金大军在萨尔浒大战,引军防懿路,出鸦鹘关,甫抵虎拦路,未遇敌即溃,死者千余,被弹劾,还京后无法承受世人非议,于天启元年(1621)九月十三日在宅中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