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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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醋意

自从开坑了以东吴孙权为主线的话本,那一年的卢姝沉迷写作,出门玩乐的次数呈指数型下降。

书桌上铺陈着写满文字的纸稿,卢姝还在一张字数过半的新纸上继续书写。她的嘴角挂着俏皮的笑容,脑海中已经先手上一步,勾勒出男女主之间的欢乐交集。直到整张纸再次被写满,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已然晾干了墨水的纸稿按照顺序一一规整起来。

原来写作真的会上瘾。卢姝揉了揉她的右手臂,因为这件事是瞒着父母在进行的,为了保密工作的到位,她并没有让侍女参与。房间内常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写写画画,手臂酸了也只能自己动手。

现在换成李泌在学业不忙时主动上门拜访,他面对已经被整理得不见痕迹的房间,自然发现不了问题出在哪里,忍不住一脸迷惑的询问:“不知阿姝近来在忙碌何事?若非你连门都不出,我还以为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卢姝神态自若的解释:“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自己年岁渐长,学识却远远不足,所以在勤学苦读罢了。况且你生得面如冠玉,光是见到你都没什么烦心事啦,又如何会跟你生气?”

听完这么看脸的发言,李泌开始规劝卢姝不应该如此注重外表,内在修养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是承认了面如冠玉吗?卢姝不禁笑了起来,一把将他拉住:“你来的正好,我们去看点热闹事。”

“小娘子,您慢点跑。”在门外守着的侍女眨眼间就看不清被庭中树木遮挡的两人的踪迹,急忙跑着追了上去。

禀告过家长后,卢姝正好乘坐李泌来时使用的牛车,由仆人驾着车一路向南。

注意着行驶的路线,李泌的心中有了猜测:“是要去围观登科题名?”向东南一直走,就是新科进士们聚集宴饮的曲江池了。

“正解。”卢姝把腰间挂着的银香囊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包蜜饯,“这些蜜饯都是你回答正确的奖品。”

李泌接过小包,把它摊开放在桌子上,从中捏起一块桃制蜜饯:“阿姝想吃哪个可以自取。”

嘴角弯起了一下,卢姝毫不客气的一个接一个,不时就往嘴里丢上一块蜜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便把它们扫荡一空。吃完最后一个枣制蜜饯,她心满意足的开口:“你戴在腰间的是不能装东西的玉饰,若是放在贴身的衣袖中,蜜饯上的糖浆容易融化。既然没地方可以安排收纳,我帮你将它们都解决掉,你也就不用烦心它们的归宿了。”然后崔氏问起来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回答蜜饯都送给了李泌。

意识到自己上了她的当,她根本不是真心送食物。李泌双眼微微睁大,毫不留情的戳穿她:“怎么会没地方?我可以让仆人提着。”

还是不习惯理直气壮的指使别人,漏掉这个做法的卢姝眨眨眼:“曲江池人山人海,提在手上绝对会被挤掉的。”说完不给他再次反驳的机会,立刻开启了新的话题,“听说有拐子专门挑在人多眼杂的集会上,暗中瞄准那些落单的女郎,偷偷把她们贩卖去外地。离了长安,官府查探难度过大,基本没可能再将人追回。届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我们稍后还是别下车了,省得和仆人走散,遇到危险。”事关卢姝的人身安全,李泌的关注点成功被歪楼。

曲江池位于长安城的东南角,平日里青林重复、绿水弥漫,和文人墨客的高洁洒然相得益彰。今天这里人声鼎沸、熙来攘往,多了几分滚滚红尘中的烟火气。

牛车缓缓接近中央地带。围在外围的百姓一见牛车的规格,便知道又是某家官眷来看热闹了,稍稍往另一侧移动了些,让牛车可以继续前进。

兴致盎然的卢姝四处张望着,乌压压的人群正表情兴奋的翘望着不远处的慈恩寺塔,仿佛能看到正在上面题下姓名的新科进士们。

“听闻王摩诘二十岁高中,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这样才高八斗的考生?”卢姝放过了她徒劳无功的双眼,端坐回来开始闲聊。

“王摩诘?”李泌从脑海中翻出了这个不太熟悉的名字,“你如何记得这般清楚?”连考中的年纪都一并记住了。

其实是知道了王维在妻子死后终生未再娶,认为他简直是凤毛麟角的珍稀人物,才去搜索了他的生平,并对他比较关注。卢姝当然不能这么开口,干脆给出一个最直观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此人妙年洁白,风姿郁美,让人印象深刻。”

见她毫不掩饰的夸赞,李泌的心中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别扭,马上接话道:“他年长我们多岁,如今定然已经娶亲了。”

“是娶亲了。”卢姝还在感慨这对夫妻之间的情深意重。

见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显然对这个王摩诘没有半点情意,李泌放下心来,不自觉的又补充了一句:“我若是参加科举,必然可以高中进士。”

“这么多考生参加科举,所录取者不过十几人甚至几人,你便这般自信?”卢姝对比了一下,觉得难度还在成为省级高考状元之上。

“那是因为有真才实学的人大多被荐入仕,受到赏识不断升迁,根本没有走科举之路。”比如伯父的书法精妙绝伦,尽得二王之意而不拘泥于二王之形,因此被举荐于北海,直接受到朝廷的征召授官。李泌一直认为去参加科举的,大多都是些才能平庸的人,和同样平平无奇的其他考生一起争个长短,只为获得品阶低微的一官半职。

意思是尖子生都被保送了吗?卢姝又对比了一下保送生的待遇,对大唐保送生的优秀程度持质疑态度。尽管山东旧贵族的政治势力远不如以前,推几个后辈做官总是没问题的,更别说那些有人在朝中身居高位的家族。

但这个话题讨论起来,难免伤到自家的排面,她从另一个角度提出建议:“满招损,谦受益。考生中亦有不少德才兼备之人。你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说与外人听,肯定会被批评为狂人妄语。”挂在网上大约会被人喷死。

“若是连面对事实的勇气和胸怀都没有,更是说明那些人心胸狭窄。我不考科举,不与他们同桌,是明智之举。”李泌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突然想起了那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而无徒’,卢姝觉得自己找到了他朋友很少的原因。她提出了一个特别实际的问题:“世事难尽人意,万一你不得不和他们同桌又当如何?”

这个确实难以规避。李泌的动作微僵,缓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甘蔗汁,一边品尝一边努力思索。直到喝完饮料放下杯子,大脑也没有转出来一个可行的方案,只得无奈叹息:“也罢,到时候我少说话便是。”

随着夕阳西下,人群已经在四散,曲江池怡人的景色逐渐显露出来。由于岸线曲折,有了曲江之名,池水蜿蜒而来,仿若游龙。池中种植着粉嫩的荷花以及翠绿的菖蒲,交相辉映,使人目不暇接。

目光仔细观察着有没有身穿进士服的人出现,卢姝还不忘继续闲聊:“不论这届进士才能如何,王摩诘肯定可以留名青史。”

见她又在推崇王维,李泌纵然知道她并没有什么情思深意,还是有些心中闷闷。干脆也转头望向外面的自然风光,在心中暗道:不论王摩诘是否可以青史留名,我飞升之事定会被世人所知所记。

从往事中抽离思绪,卢姝望向当事人。

“我志不在此。”李泌照实回复了自己的想法。

顾况闻言对无心名利的李泌更加尊敬,分别之时再三邀请李泌把苏州也加进游学路线。

“有机会我定会前去一观。”李泌清楚这次出行必然是去不了南方的。

顾况这才心满意足的跟随父亲继续前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