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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转眼过去,柴正贺一行在极北潜伏已有十五年之久,为防止行踪暴露众人只好隐藏法力收敛气息,在这气候瞬息万变地形宽阔复杂的极北之地,他们却犹如手无寸铁的凡人一般,只能依靠血肉之躯和自身毅力予以抗衡。然而这些年来莫说搜寻敌情,光是克服这些环境和气候所造成的艰难险阻就已经令人感到身心俱疲。最令人不甘的还是下了这番苦心结果却始终是一无所获,那贼人自从归还魂灵之后便如同潜入雪海里的雪兔一般消失得了无踪影,令人感到无限挫败。不过自始至终却从未有人言弃,四队人马依旧不断的从四面方向缓缓搜寻聚拢。
这日,在一片枯木林中蔡向一队首先发现了三座石像,分别是一男一女和神兽獬豸。那三座石像约莫有三丈之高,面面相对各占三角之位,中间空着一块圆地似乎设有阵法。那蔡向见之立即阻止前进队伍道:“大家注意脚下,这里布施了阵法。”随即又放出暗哨召唤来其他三队人马。
待剩下三队人马赶到时,柴正贺一眼便瞧见了那座女像,他环抱着双臂在女像之下绕着看了一圈又一圈,蔡向见他如此还以为他色心乍起没好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过不久柴正贺便招呼他过去悄声问道:“你瞧这女子像谁?”
蔡向抬起头来一看,那女像确实有几分面熟,但却实在想不起来像谁。柴正贺凑到他耳边尽量压低嗓子说道:“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啊?像咱帝姬啊!”
奈何那柴正贺天生就是个大嗓门,空旷的雪原更将他的嗓音放大了两倍之多,他话语一出耳朵灵的都纷纷围了上来瞧那女像,越看那石像越像施殒,越像心里就越犯糊涂,怎么在这少有人烟的极北之地会有帝姬的石像,于是大家叽叽喳喳的开始议论起来,有人说:“一定是哪个爱慕帝姬的男子为她所设立的石像,搞不好就是旁边这位男子石像所为。”
有人立刻反驳道:“若是爱慕帝姬应该立在家里天天看,立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鬼看啊?”
又有人说:“那不然就是爱慕帝姬之人不能娶她,只好躲起来偷偷爱慕。”
又有人反驳说:“虽说这极北之地鸟不拉屎,但却是有人群居住的,跑来这里立那么大个石像哪里是偷偷爱慕,分明是张宣告示。”
另有人说:“我觉得你们说的都不对,人界福贵人家都会在家门口设立圣兽的石像镇宅,这里分明布施了阵法,搞不好是谁看中了咱帝姬法力无边,便用她的石像来镇宅,嗯不对…镇阵的。”
柴正贺这时插嘴骂道:“放屁,帝姬还成了人家的镇宅圣兽了?滚一边儿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蔡向和柴正贺对换了一下眼色,再下去这不得军心涣散流言四起了?柴正贺厉声喝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正所谓美人都是一个样,就你们这些丑人才会千奇百怪的。”
那黎远天生就是个短视,此时也虚着眼睛跟着附和道:“就是,我看这石像不仅像帝姬,还像施妍郡主呢!美人不都长得差不多的吗?”
蔡向接着说道:“大家别瞎猜了,依我看天快黑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营扎寨吧,大家今天也累了,今日咱们煮肉汤开酒盅,美美的吃上一顿岂不美哉。”
说完众人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柴正贺和蔡向走在队伍最后频频回望,二人心照不宣,留下蔡向继续跟进队伍,柴正贺则返回地界禀告情况。
待人群走远之后,那男子石像先开口说话了,“他们是地界之人吧?”
獬豸石像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着道:“吵吵嚷嚷的可不就是地界的。”
“他们所说的帝姬是咱们殒儿吗?”
“除了她还有谁有资格当地界的帝姬。”
那男子石像虽不能展现笑颜,但语气里却满是欣慰与喜悦,“我们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如今都是个独当一面的帝姬了。”
“看那群人的态度似乎对她十分拥戴,想来她定是个运筹帷幄体恤将领的好帝姬。”
男子石像听了这话更是喜不自胜了,抬眼偷偷的望了一眼女子石像,她却始终不动一点声色,思量着约莫是在熟睡。于是又兴致盎然的问獬豸石像道:“刚才那群人一直嚷嚷着说千蓉像他们的帝姬,想必殒儿也是个美人胚子。”
那獬豸石像却略有遗憾的叹了口气说道:“她小时候倒长得挺像她阿爹的。”
男子石像也很无奈的说道:“哎呀,没办法嘛,女大十八变。”
“喂,你们两个当我死了吗?当面说我丑。”那女子石像终于开口说话了。
獬豸十分惊讶的说道:“呀,你醒啦?”
“我就没睡。”
獬豸嗔怪道:“你不睡你干嘛半天不说话啊?我们还以为你又听不见或者不能言语了。”
女子石像缄默了一会儿才小声的说道:“他们身上有殒儿的气息,真好闻,我想多闻闻。”
她尽量把话说得语气平缓,但是男子石像和獬豸石像还是听出了那些难以言说的遗憾与无奈。
地界…
不觉间半月过去,施殒虽已全然大好但是相较之前却更加容易倦怠嗜睡,地医为她进行了几番诊疗却始终未能查明病因,只能按大病初愈身体尚未康复为诊断,每日依旧服送汤药调理。这半月来施妍始终细心陪护从不懈怠,虽有操劳之处但姐妹二人因此机会得以相处,倒比先前更加热络亲切,施妍心中只有欣慰从不觉得疲累,众人也皆叹她二人姐妹情深,无不令人羡慕。
施殒此时正被施妍领着在逛集市,那一排排的店家摊贩,一丛丛的人群车马,好不令人眼花缭乱喧嚣盈耳。在地界里施妍的美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大家对于施殒却没什么确切的印象,她总是来去匆匆无迹无踪的,除了三司一殿的官员杂役以外还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她的面目。这下美人的身边陪伴着另一个美人,这幅绝妙的画面无不令人驻足流连。
“郡主?这位姑娘是您的妹妹吗?我们怎么从未见过呀?”那卖首饰的商贩倒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首先问询起来。
施妍咯咯笑着道:“你们当然没见过了,她是我的远房堂妹,从人界来探亲的。”
众人恍然大悟,卖首饰的商贩笑颜如花的说道:“原来是郡主的堂妹呀,失敬失敬,小人这里刚好新到了两枚鹰纹对戒,姑娘若不嫌弃便送于姑娘当作接风礼可好?”
施妍调皮的问道:“妹妹,你看这对戒好看吗?”
施殒撇了一眼说道:“做工倒挺精致。”
“那我便替你收下了。”说完便将那两枚银戒塞到施殒手里,而后又细细斟酌起那摊位上的首饰,最后相中了一对玉镯,付过灵石才算了完。
他们二人一路从街头逛到街尾,直到四只手上大包小包的拎满了东西才在街尾的逸轩楼休息下来。那逸轩楼从外观看来虽不如对街的安华楼富丽堂皇,但却胜在清雅别致,另有一番文墨之风。施殒却以为是施妍在为她省钱,悄声说道:“到对面去请你吃顿好的。”施妍却笑意满满的说:“姐姐,你别看这家小店普通寻常,里面的菜肴可不比安华楼差呢。”
施殒便跟着她一齐走进店去,施妍自是这家酒楼的常客,店主一见她来便忙不迭的从柜台里走出来相迎,“郡主,今日还是老厢房老菜式吗?”
“今日重新点菜。”
“好。”说罢,店家便将那柜台上的竹筒递给施妍,施妍从竹筒里抽出签子来写上菜名。
施妍写好之后兴致勃勃的对店家说:“今日得多加两壶热酒,烫得热乎乎的,我俩吃了回去好睡个暖觉。”
店家也被她感染起来,乐呵呵的应道:“好勒。”
店家将签子交给店小二后便领着他们一同上了二楼,一上二楼清雅舒心的木香便从四面八方轻轻悠悠的飘来,长长的廊道被擦拭得光洁透亮一尘不染。灯火朦胧,仅靠每间厢房外的烛灯照明,此举也是为了避免熟人相遇后进行不必要的重重交涉。
逸轩阁一共分为三层,除了一楼是散座外二楼和三楼则均为包厢,每层楼均有十个厢房,二楼厢房都以花名命名,三楼则用草药命名,每块名牌先用刻刀雕出字迹,再用夜明珠磨成的细粉填图,如此就算在暗夜里也能清楚的看清门牌,不至于走错厢房。二楼打头的第一间是木樨阁,紧接着是菡萏阁,芙蓉阁、广寒仙,鹿韭阁、紫华阁、凌波阁、木槿阁、蜀锦阁、龄草阁。
那鹿韭阁位居中间第五间厢房,房中灯火通明,迎面摆放着一方四尺之高两寸之宽的白玉石台,那石台上端放着一只温润青玉花瓶,瓶中正婷立着一枝粉艳欲滴的牡丹花。
施殒见那花儿生得娇俏,便凑上前去轻嗅了一下,但却未嗅出任何花香。那店家瞧她那模样竟有几分稚气可爱便带着笑意向她解说道:“姑娘,这花名为通草花,是用那脱通木的木芯制作而成的。”
施殒附下身来仔细的观摩着那仿花的制作细节,“在人界偶然听说过,这通草花制作极其繁琐复杂,向来只有达官贵人能够享有,黎民百姓只有远远瞻望的份。”
施妍虽然常来,却从未注意过那花儿,还以为只是普通寻常的假花。此时也好奇的弯下腰去细看那通草花,轻轻感叹道:“听说这每一朵通草花都是依着一朵真花仿制而成的,花儿会枯萎凋谢,通草花却长盛不衰,因此它也寓意着永生。”
“哦?如何能够仿制?”施殒满是好奇的问道。
“这我便不知了,还是请店家于我们说说吧。”
那店家接着说来:“首先得将那脱通木的胫髓通草芯制作成通草纸,再选出最心意的花朵,将花瓣一片片的描摹在通草纸上,再一片片的裁剪、拼贴、染色,最终制作而成的仿真花便是这通草花了。”
“这里每间厢房都摆放了通草花吗?”问话的是施殒。
店家依旧温和的回道:“正是,二楼的每间厢房都以花名命名,所以便在每间厢房中摆置对应的通草花,像一路过来的木樨阁便是桂花,菡萏阁便是荷花,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妨随在下去观赏一番。”
话未说完店伙计已经将饭菜端上楼来了,店家只好将她二人引到窗前的席位上落座。店家歉笑道:“看来二位得先享用晚膳了,若是等会还想继续参观便摇一下唤铃,小老儿很是愿意为二位领路的。”
施妍劝慰道:“您别客气,今日客多,我们改日再来拜访参观也不迟的。”
“好,改日二位早些来,顺便试吃一下店里的新菜式。”
施殒轻点了一下头道:“一定来。”
“那小老儿这就先下去帮忙了,二位请慢用。”
二人齐齐回道:“好。”
店家退下后,施殒才将视线落在餐几上。令她感到讶异的倒不是那些菜式如何雅致独特,而是施妍清楚的记着自己的喜好,她爱吃海味,施妍便为她点了四道海味菜和三个荤菜。施妍对自己的喜好了然于胸,而自己却对施妍的喜好一无所知,印象里施妍爱梳妆、爱读书,除此之外自己好像从未真正的认识过她的亲妹妹。
就在施殒展开遐想的时候施妍递了酒杯过来,笑颜如花的望着她道:“姐姐在想公务吗?吃饭时候要展怀,否则对身体不好,也辜负了这一桌佳肴了。”
施殒点点头接过酒杯来便轻啄了一口,酒味醇香,入口甘甜。她由衷赞叹道:“好酒。”
施妍见她学那些男子模样一把子豪爽倒像个长姐似的宠溺而笑,她一边盛饭一边撒娇似的嗔怪道:“姐姐,自从阿爹和阿娘云游之后我们姐妹俩竟一同用膳的机会都没有了。地界公务繁忙,虽说你是天人之躯不需进食,但是食物本身除了可以果腹之外还有令人身心愉悦的效果,能和心爱之人一起吃好吃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快乐幸福的事情。”
施殒接过饭来略带愧疚的说道:“我今后每月留一日来陪你逛街吃饭。”
“真的吗?你可不许诓骗我。”
“自然不会骗你。”
二人说明心事之后心中舒快好一阵推杯换盏,共享佳肴。酒过三巡,二人醉眼迷蒙的望着那窗外的景色,视野开外便是地界的内陆河永乐河,河中不乏泛舟游湖之人,隐约还能听见船上飘来的歌声与嬉笑声。还有许多人在放花灯,使得河中波光粼粼星光熠熠,犹如天上的银河一般璀璨。
似乎有风掠过,宛如人界的春日晚风丝丝缕缕的来回撩拨着心弦,令人心底痒痒的生出无限安逸。
“姐姐,你瞧他们多惬意自在呀!”
施殒也似乎受到了感染,内心一片久违的恬静与安宁。她款款道来,“阿爹初临世时正值天下混沌纲纪废弛,众生魂灵四散飘零不得去处,阿爹身负重任凌然而行,同前三司各前辈一同励精图治,开疆扩土,最终历经万难才成立了如今的地界。”
施妍心中也是满满的自豪,“这永乐河还是阿爹带领着前三司共同开辟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今日辛勤谋划,今后想必也能为后人遮阴纳凉。”
回望历史总是令人荡气回肠,然而身处其中却是说不尽的无奈与苦楚。施殒淡然道:“我心无大爱,又没有阿爹的雄才大略,我只想过一天算一天,然后完完整整的将地界交托给下一任地君,我就算功成身退了。”
施妍一个喷笑道:“姐姐,你这是要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吗?要是被莫叔知道又该要说教你一番了。”
“他早已知晓我心无大志,此次魂灵被劫地界根基动荡,我又身负重伤差点丢了性命,他对我怕是更加心灰意冷了。”
施妍蹙着眉道:“姐姐说的那里话,我俩虽由莫叔一手带大,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莫叔向来更加偏爱姐姐一些的。此次姐姐负伤,莫叔就像被人抽空了精气似的一点活法也不想了,若是姐姐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他也会随你而去的。”
施妍说完无可奈何的望着施殒,在她面前的施殒就像一座空洞的地井,任何深情厚谊投放在其中都不会有任何回应。施殒抬起眼来望着她,果然并不很理解她话中含义,只是淡然说道:“我今后自当稳妥些就是了。”
施妍只觉心中一阵憋闷,可是要诉说衷肠,只怕施殒是全天下最不合适的人选。她只好若无其事的说道:“姐姐可知道对方是何来路?竟然能将姐姐逼迫到如此境地?”
“此人灵力高深莫测,我远不能胜之一筹,若不是有人质相换,我恐怕当日就该命送极北了。”
施殒倒是说得不咸不淡,施妍却吓得打了个激灵,不由得暗自思量起来:地界经过千年转换早已弃武从文,若是那贼人不依不饶,地界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二人正各自思量着,只听见河岸边有吵闹拌嘴的声音,两人起身向窗外探去,原是那右岸上一男一女在纠缠拉扯,这下二人兴致大起,大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看戏。只见那女子一把将男子握在手臂上的手甩开,哭哭唧唧的说道:“成亲时你信誓旦旦的说只爱我一人,成了亲生了孩子你眼里就只有孩子和你的老母亲,独独没有我了。”
那男子哭丧着脸道:“天地良心,我心里眼里都是你啊,你要吃的穿的我什么时候委屈过你啊!”
那女子满是骄纵的责怪道:“你就知道拿吃的穿的搪塞我,却无半分心意。”
那男子两手摊着道:“那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哼,没成亲前你将我的心思揣度得比你自己的还清楚,现在成了亲生了孩子你倒要来问我了。”
“成婚前只顾谈情说爱当然有心思有力气去揣度你了,现在我们成了家,我要供养老丈人一家和我的老母亲,还有咱俩的孩子,这么一大家子靠着我去养活,我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谈情说爱了。”
那女子自也觉得男子说得在理,但是小女子的心思不过是要人家捧着哄着而已,那女子并不回话扭过身去擦了把眼泪,那男子见事有转机立马从背后抱起女子,那女子先是娇嗔的埋怨了一句:“放我下来,你不害臊。”
那男子见女子娇俏起来更是来了力气,张扬的说道:“我抱我自己的媳妇儿我害什么臊?”说完便抱着他的娘子兴冲冲的回家去了。
顿时两岸响起阵阵倒喝之声,相较于情情爱爱的拉扯,大家更乐衷于见到相爱之人劳燕分飞对簿公堂的场景。然后又一次确定那可怜又脆弱的爱情是如此美梦如幻又死无葬身之地,不免又是一番嘲弄亦或抒情。
二人坐回席位上后施殒一本正经的对施妍说:“今后你若有心仪的男子大可不必费心钱财之物,我有钱。”
施妍嘴里正嚼着一块桂花糕,见她这么正儿八经的炫耀起财富来差点喷笑出来,硬是咬紧牙关生生的把那口桂花糕咽了下去才喘着大气说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差点憋死我了。我若寻个男子回来让你养着,那我倒不如不嫁了,你就当我已然婚嫁给我两份钱花,多皆大欢喜呀。”说完各自乐笑起来。
施殒却司空见惯道:“那忘川河里的痴人也不是向来就痴傻的,他们之中不乏聪慧通达才情冠绝之人,却偏偏在个情字之上栽了跟头。我寻思这情爱之事约莫是不由分说的,犹如邪风入体浑浑噩噩的成了个亡命赌徒,一念之间便甘愿用一生下赌注,有的赚得盆满钵满,有的亏得一贫如洗。所以你此时的理智计较都不能够作数,当真遇上情字之字能够全身而退那才是后话。”
施妍娇媚打趣着道:“姐姐怎么通透得仿佛历经了七世情缘似的,可是有心意的良人了?”
施殒倒是目光坦诚毫不避讳,“何为心仪?”
施妍像教导稚儿一般耐心的解释道:“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心仪之人必定就是令你时刻挂念的人了。”
施殒飞快的在脑子里翻书似的翻阅起来,她心中挂念的人除了阿爹和阿莫之外就只剩下蜃和翟星河了。挂念蜃是因为还没兑现诺言为他的父母集魂,挂念翟星河是因为他还有一魂一魄尚未觅得。只可惜这两个人都是施殒不能提起的,她顿了顿只好摇摇头道:“我心中除了阿爹和阿莫之外并无其他挂念的男子。”
这女子自是世间最清明通灵的,她们的自我世界之大可以囊括天地,心思细腻感知丰富,能够共情包容于世间万物,小到一粒微尘,大到宇宙洪荒。
施妍自然是察觉到施殒的含糊其辞的,但她乐意见此,从前施殒就如一块精美的玉石,直白的袒露自己的美好与瑕疵,现在她懂得了迂回,总算有了一些人的人性。施妍举起茶杯来轻抿了一口叹息道:“说起阿爹也不知他和阿娘去了哪里,这么些年一封书信都没有,当真是不要他们的两个女儿了。”
施殒却无所谓反而劝慰施妍道:“阿爹生性散漫,又极爱阿娘,他们一路游山玩水惬意自在,自然不会记起我们。”
“叩叩。”就在这时有人轻扣了两下厢门打断了两人之间的闲聊,施殒闻声便站起身来前去开门,只见柴正贺周身裹着一层凉气,似乎奔跑了很久衣衫早已被寒风灌了个透。柴正贺见到施殒先是恭敬一拜,接着极力压底嗓音声如细蚊的说道:“启禀帝姬,我等今日在极北之地巡视时发现了一男一女和神兽獬豸三座石像。而且这三座石像好似还镇压着一个封印之地,也不知道这事儿跟窃魂之人有没有干系,我们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我先回来禀告帝姬听从帝姬吩咐。”
施殒在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她喃喃道:“这个极北看来雪深得很!”
说完这句话她陡然发现陆景明派遣他们到极北去潜伏探查根本就是羊入虎口,那老虎之所以没把羊吃了不过是为了戏耍,一旦他玩够了,就会长开锋利的獠牙将羊群全部吞噬干净。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将那老虎嘴里的獠牙一颗颗拔下来才好。
“柴主判,你现在立刻返回极北命令大家立即撤回地界。”
“这是为何啊帝姬?眼看着就要有些眉目了为何这个时候撤回啊?”
“极北是那贼人的老巢,地势环境对我们来说都不占任何优势,这么些年潜伏下来一直一无所获,说不定早就暴露在了对方眼底之下。如今又突然出现了这三座石像,很难说不是对方设下的诱饵,与其冒险挺进不如坚守阵地观其变化。”
柴正贺听了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窃魂之人是何等实力他是亲眼所见的,要是这么些年来一直被他监视着那跟头上悬着把刀有什么分别,那冷汗不自觉的从他额头上滴落下来,他擦了把鬓角的汗珠,声音吞吐的说道:“帝姬说得在理,但是怕我们突然一下子全部撤回来会打草惊蛇更要遭那贼人毒手,以臣之见我们应该分批次撤回,如此才能悄无声息的去悄无声息的回。”
“嗯,如此更好。”
柴正贺正想拜别时阿莫也风风火火的上了楼来,施妍听到了动静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只见阿莫双手交叉环抱在怀里,翻着白眼道:“我算是看明白得啦,你们两个就是两个没心肝的白眼狼啦,有事的时候知道找莫叔,没事的时候我那位呀?”
施妍忙不迭的上前去迎他,挽着他的手臂走进厢房内撒娇道:“莫叔,你说的哪里话呢,我们姐妹俩从小由你带大的,我们最感谢的就是你,刚刚姐姐还在说他最挂念的男子只有你跟阿爹,可想而知你在我们心目中的分量。”
施殒向柴正贺点头示意,柴正贺便抱拳一拜匆匆离去了。
阿莫看着一桌子的菜碟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记挂着我,记挂着我怎么吃好吃的不叫上我啊?”
施妍拍拍他的肩头安抚道:“我们也是临时起意的,我想着姐姐都休息了十来日也该活动活动了,更何况她已经很久没有跟我一起用过膳了,我就自私的想和姐姐单独待一会儿,下次我们三个再一起来好吗?”
“你们小姐妹之间聊私房话我来干嘛啦,更何况人家又不欢迎我。”
“姐姐,你快劝劝莫叔,不然他真要生气了。”
施殒也学着施妍的样子走上前来拍拍阿莫的背道:“吃过饭了吗?没吃让店家给你做两道菜。”
阿莫和施妍瞬时感到汗毛倒立,阿莫打了个寒颤道:“我肯定吃过了啊,我不吃饭我饿死啊,你吃好了吗?吃好了快和我走我有事要跟你说。”说完甩了把衣袖就走了,施殒二人也紧随其后下了楼去。
结过账后施殒顺道让店家派来马车将施妍送回府邸,马车缓缓行驶,施妍掀开车帘来依依不舍的和施殒作别,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是如此可遇不可求,他们姐妹俩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对饮谈心,想到如此心中又是一番苦楚。
目送施妍远去后施殒才问道:“是查到翟星河的下落了吗?”
阿莫没好气的说道:“哼,那翟星河要死的啦,我们在这里担心受怕的,他倒好,附在个凡人身上躲清闲。”
“大抵是乏了,想换个活法。”
阿莫翻了个白眼道:“我也乏了,我也去死好叻。”
施殒拍拍阿莫圆鼓鼓的肚子道:“你的肚子可不允许你死,死了这个世间又少了位美食家。”
阿莫拍打了一下她的手背道:“要死的,又拿我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