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剪纸的纹样

（一）代表性纹样

见表2-1、表2-2。

（二）对纹样的文化阐释

1．服饰刺绣纹样的含义与组合

白马女装的刺绣中保留了古老的纹样图案，在各地白马女性冬装的马夹上，都可以看到×与△的图案组合，交叉的直线连接4个三角形绣片，其中×代表太阳，△代表星星，这是一组太阳和星星的组合图案。在文县白马女装中则可见繁复的日月星辰图案组合形式，这在不同时期百褶衣后背的绣样中都有呈现。在百褶衣的后背处与衣袖上往往会绣有形的纹饰，这些纹饰都象征太阳。除了△，也可以用表现星星。因此，文县白马女装中出现的在米字交叉线的交口夹角中填充纹，也是太阳和星星的组合图案。而月亮则表现为圆形团花或外方内圆的花纹。

太阳、星星与月亮具有不同的组合方式，具体如下：（1）只有太阳纹；（2）只有月亮花；（3）太阳、星星组合；（4）太阳、月亮组合；（5）太阳、月亮、星星组合。此外，圆形的月亮花与三角形的星星花还会以不同的拼接方式，在服饰的前衣襟上使用，别具一格，见表2-3。

传统白马人服饰上的日月星辰纹饰不仅起到了装饰的作用，也显示了白马人古老的日月崇拜的现象。在白马人的观念中，太阳（白马话称“尼玛”）是阴性的，月亮（白马话称“匝”）是阳性的，在当地也有相关的口传故事：月亮和太阳为兄妹，月亮是哥哥，不怕黑夜。太阳是妹妹，白天走路，道路光明，但她害羞，怕被人看到，于是以金针似的光芒照射人的眼睛，令人不能注视。另一版本：月亮为兄，太阳为妹，兄妹俩只有一条裤子。月亮哥哥将裤子给了太阳妹妹穿，在夜晚走路，这样他就不用害羞，于是人们也很难看到月亮的全貌。人格化的故事折射出了白马人的日月观念，同时也反映出白马人的伦理观念与生存处境。（图2-78至图2-82）

2．“雍仲”纹饰的内涵和外延

有报道提到，在平武白马人村寨中见到一种原始神怪造型的面具，面具额头处有常用的阴刻“卐”符号。在耀拉的纹饰图案中的卐、卍及其变体图形，扒昔家旭世修解释为“地”。旭世修传承的耀拉剪纸上下各有两个图案：上为天，称为“傩傩布”；下为地，称为“萨萨布”。厄里的塔汝称，卍称为“雍仲”，解释为“花”。在白马妇女的首饰中，有一种耳环，中心铸成镂空的卍花纹。王家祐认为，卍是苯教的教徽，是“雍仲苯”坚信不变的象征。（图2-83至图2-85）

苯教崇拜天、地、日、月、星、雷、雹、山、石、水等自然万物，“苯”意指瓶，早期属法器，遂以为名。苯教有“三界观”，即天、地、地下，天上有赞神，地上有年神，地下有鲁（龙）神。贝木传承的诵词道：“天神造就天，请尽情享受供品；年神造就空间，请尽情享受供品；龙神造就大地，请尽情享受供品。”其内容与苯教三界观念完全一致。一首流传于马家乡的“鲁歌”唱道：“土地高神得了病，阿拉鲁唱‘鲁歌’。土地高神没好转，桑吉切来跳神。土地高神病未好，雍仲苯来念经，土地高神病痊愈……阿拉鲁自何地来？阿拉鲁自这（本地）来。桑吉切自何地来？桑吉切自北方来。雍仲苯自何地来？雍仲苯自卫藏来。”这段词唱出了“阿拉鲁”“桑吉切”与“雍仲苯”的出处，“阿拉鲁”是龙神，“桑吉切”是藏传佛教，最具效力的苯教是从西方的卫藏传入的。

李安宅的《藏族宗教史之实地研究》中提及：“作为十八位大师之一的辛饶……是香（象）雄的窝末隆仍人。……钵（苯）教的八字真言是：阿喇追木耶撒勒杜。”马长寿的《钵教源流》所记的七字真言是：麽（么）知摩宜萨利达（只少一开偈的“阿”）。白马人传唱的祭祀歌——“玛知歌”中的一句词，平武白马人唱：“阿麻祖摩叶松领道。”文县白马人则唱：“阿玛知玛咪萨连道。”唱者只知道这句词是藏经，却不知其具体的渊源。根据材料显示，苯教真言以“阿”音领颂，第二音“麻”是万神之母（众神的妈妈），后面的音分别为天、阿修罗、人、畜生、鬼、地狱六神（合称“六道”）的呼号，此咒语既承继古印度“六道轮回”之说，又变婆罗门教与佛教尊男重阳的传统为尚母崇阴。王家祐认为：贝木就是辛剌卜的早期苯教。嘉绒、巴旺的苯教巫师雍仲兹仁的师父名叫“白马·兹仁”。贝该一词可能来自苯教对僧人的称呼“崩赛”。在白马人的民俗生活中，信仰仪式、歌唱文化、口传文化以及视觉图像等方面，都保留了原始苯教文化的遗存。

3．空间中剪纸的象征及其文化语境

在白马人的家中，有特定的家神信仰空间。文县白马人供奉的神像画案，平时用红布包裹起来，供奉于正堂神位，上插帅旗，有的庙神或家神的前方要悬挂遮面。在平武白马人的家中，会张贴耀拉剪纸。有人认为耀拉类似文县白马人制作的遮面。比较遮面与耀拉，探究它们所从属的特定文化空间的意义，前者起到阻隔遮挡的作用，后者则具有象征火神的文化意义。在纹饰特点上，前者表现为抽象图形，后者表现为具体的形象。所以，遮面与耀拉之间存在着文化内涵的差异性。（图2-86、图2-87）

在厅堂空间中，白马人在神柜上方放置斗形香炉，此方位的虚空象征家神。有的贝该家中会在香炉内插照码剪纸，为鸡头形象，代表家神。在家神方位上部的房角处挂耀拉。以火塘为中线，耀拉一侧为男性座席，其对面为女性座席。

做道秀仪式，会请贝木念经，仪式空间一般设在厅堂，也有的设在临时搭起的神棚中，陈设并无二致，基本的构成元素有火塘（或火炉）、神柜、座席。在仪式中，白马人在神柜上会临时贴上一组剪纸：下、腊柴、是，即鸡、门神、猴。腊柴贴于神柜中央，下与耀拉一个方位，是在下的反向。这样一组仪式中的剪纸让空间象征意义发生临时转变：下代表念经的贝木；是没有翅膀，不会飞，会留在原地，代表主家；腊柴一联有8个形象，代表门神。下与是剪纸所在方位可以提示贝木与主家对位入座。由此，在贝木信仰体系下，祭祀空间中使用的剪纸往往具有方位象征意义。（图2-88、图2-89）

作为火神的象征，平武白马人所谓的耀拉也可称为说地。过去九寨沟马家乡地区也有贴说地的习俗，且说地都由刹巴剪制，尽管称谓相通，但存在地域语境的差异。平武白马乡在高山河谷的坝地上，耕地条件恶劣，适合放牧。牲畜是平武白马人重要的财产，他们十分重视，并认为耀拉的重要功能就是佑护家畜。时过境迁，如今白马乡地区正在发展民俗旅游业，大部分家庭的收入主要来自旅游业，国家也在推行“退牧还林”的政策，靠放牧为生的人越来越少，平武白马人觉得“财神爷”似乎更具现实的效力。马家乡地区的自然条件更适合发展耕种业，这里的说地被贴于灶台上，其图案以百花纹、古老钱纹为主体，尾饰为仙桃。在说地纹饰上，马家乡人更加喜爱植物形象以及与财富相关的意象，并不看重动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