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智圣鬼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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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鬼谷子》是人心之学

在讨论人心之前,请大家先看一个桥段:

……鬼谷子慢悠悠道,“……口为心之窗,舌为心之声,口舌之要在于应对天下人心。善于口舌者,首服人心。而人心又瞬息万变,根本没有规矩方圆可循。”

苏秦听得入迷,急不可待:“请问先生,如何方能服心?”

“若要服心,首要入心。言语入心,小可心想事成,大可化干戈为玉帛;言语不入心,小可反目成仇,大可伏尸累万,血流成河。”

张仪接问:“如何做到入心呢?”

“把握命运。”

二人陷入苦思。

“入心?命运?”苏秦抬头,一脸茫然,“弟子愚笨,还请先生详解。”

“所谓命运,”鬼谷子开解道,“可分三类,一是个人命运,二是邦国命运,三是天下命运。把握一人命运者,可入一人之心,服一人;把握邦国命运者,可入一国之心,服一国;把握天下命运者,可入天下之心,服天下。”

《鬼谷子的局》第048章

上述对白是在下拙作《鬼谷子的局》中的一个桥段,讲的是在孙膑随从庞涓下山之后,苏秦、张仪下山成就功名的心蠢蠢欲动,被鬼谷子出言折服的过程,内容直白,毋需解释。

在下想让大家知道的是,早在二千多年前,本书的主角鬼谷子已经在深入、细致地探讨人的内心运行机制问题,而这个属于现代心理学的范畴。

《鬼谷子》与现代心理学的种种关系不是本书所要讨论的。在这儿,在下只想阐明一个事实,就是《鬼谷子》由头至尾,几乎全程是在讲述如何降服人心的道与术,换言之,鬼谷子理论总体系中的每一个理论,每一个概念,都与人的心相关。捭阖体系是在反复阐明心的开与合及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制人服心之术。本经体系中的《本经》与《中经》,其中的“本”与“中”,哪一个都是“心”。还有《符言》与《持枢》,也都是围绕“心”展开的。

那么,什么是心呢?

请看下列图片:

上述图形均是“心”。上面一排是“心”的演化过程,A为甲骨文,B类三个为金文,C为小篆,D为隶书,E为简体。下面一排三个,均是“心”字在参与组合其他汉字时的变体及所处位置(偏旁)。

由甲骨文与金文可知,心是象形字,指代人的心脏器官。甲骨文象的是外形,金文加上几条血管,其中一条血管渐渐下伸,形成现代“心”字的底座。

由字源可知,中国人是很早就认识心的。人是哺乳动物,心是受精卵所发育出来的第一个人体器官,也是伴随生命由始至终所有进程的唯一器官。心若不跳,人就没了。

中国人对心的认识绝不仅仅限于受精卵,而是认定它与人的性与命系在一起。命是生,生而有心为性,性的散发是情,因而心的概念从一开始就很大,是生的根本,情的居穴。

这个居穴不仅有庞大的外界信息接收功能,不仅能根据接收到的信息同步形成善恶判断,而且还能根据初步的判断做出对应的高层次意识调整。

因而,在中国人的认识里,“心”是引领人获取生命提升的最重要器官。中国人的许多概念,如道心、情心、禅心、善心、恶心、悲心、怜心、恨心、嗔心、贪心、妄心等等,均出自于这种认知。

心藏神。神出没不定,心瞬息万变。

然而,万变却不离其宗。这个宗就是本心,被鬼谷子牢牢地握在手里,写入《鬼谷子》一书。

下面我们从《鬼谷子》的理论总体系(两个体系与一个理论)入手,简要陈述鬼谷子是如何握住这个宗的。

第一个是捭阖理论体系。

由前文可知,捭阖体系是讲心的,可以称作鬼谷子的服心制人体系。

在这个体系里,“捭与阖”为心的开与关。言为心声,心开则言,心关则默。此后紧跟的反应术与内揵术,均是让对手“开心”的法术。而在对手开心时,己方则要“关心”,即少说或不说,多倾听对手,只在对手沉默时,用钓术或亲术,让对手的心保持打开。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己方不能让对手“关心”,否则,对手的心若关死,其情不出,其意不泄,己方就无法做到“知彼”。

在得到彼情(知彼)之后,游说方就要使用另外两术,抵巘术与飞箝术,以制服对手。此两术制服的是对手的心,旨在使对手心服口服。

在使用抵巘术与飞箝术时,游说方是开,对手是合。换言之,游说方侃侃而谈,从各方面解析对方之“巘”,指出其危害,然后给出如何“抵”的方略;被游说方倾心而听,在得知己巘所在及此巘有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之后,就会心服口服,全盘接受对方给出的“抵”方,同时授权对方行施此方。

上面四术的实施有个前提,即彼此双方情投意合,心心相通。如果四术施尽,双方仍旧二心,则为“忤”,“忤”涉及的是第五法术,“忤合”术。

“忤”是心字旁,指心的离与逆,“合”则指心的相合。如果双方二心,实在谈不到一起,也即游说者难以制服彼方之心,鬼谷子的建议是趁早脱身,以免遭遇不测。

捭阖体系的另外五术,揣、摩、权、谋、决,是前面五大法术的具体落实。在这五术里,揣、摩是反应、内揵的践行,权、谋是抵巘、飞箝的践行,决是忤合的践行。

这五大践术有一个共同的基础,揣。

揣什么呢?情。

什么是情呢?情是心的表达。

在鬼谷子这儿,情分五种,病、恐、忧、怒、喜。

鬼谷子认为,五情是人体内的五气引发的,病情是神气之衰,恐情是肠气之堵,忧情是肺气之塞,怒情是肝气之淤,喜情是心气之泄。五气之情汇聚于心,心门一旦敞开,五情就会经由心门(口舌)表达出来,是谓五辞。

五辞即病辞、恐辞、忧辞、怒辞、喜辞。游说法术的成功与否就在于能否成功地使用五辞,或能否成功地钓出对方的五辞,并根据对方五辞所暴露出来的情与巘,给出恰切的因应方略。

鬼谷子不仅将人之情分作五种,还将对情的体验,也就是“感”,分为两个对立的极端,分别用捭与阖的概念进行表达,譬如:捭阖、生死、贵贱、富贫、荣辱、得失、益损、爱恨、美丑等等。之后,鬼谷子再将捭与阖的概念套入阳与阴的模式里进行解读,将“道之理”纳入捭阖体系。

第二个是本经系理论。

如果捭阖系理论阐述的是由外到内的法术,也即由钓情到服心的法术,那么,本经系理论阐述的刚好相反,是由内到外的法术。

鬼谷子认为,第一套理论的成功实践是与第二套理论的成功落实分不开的。第一套理论从知彼开始,而知彼的前提必须是知己。己若不强,不能服彼、白忙一场倒在其次,性命若是搭上,事儿可就全砸了。

与捭阖系理论一样,本经系理论也分法术与践术。

我们知道,《鬼谷子》是一整套说人服心的法术体系,由头至尾与除心之外的其他器官,尤其是四肢,关系不大。知彼,知的是彼人的心;强己,强的是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怎么强?炼。

拿什么炼呢?火。

《西游记》中,孙悟空代言的是人的心。心七十二变,一纵身就十万八千里,还有如意棒在手。心气过强就会无法无天,于是孙悟空大闹大宫,终于受到暗算,被太上老君(道的创立者)丢进八卦炉里用道(阴阳)的五味(五行,金木水火土)真火精炼。

然而,心是越炼越强的。孙悟空经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一炼,竟然变成火眼金睛、所向无敌的战神,只能由佛祖前来降服了。

孙悟空的故事告诉我们,约束心并成就心的是道。心一旦得道,就所向无敌。

《本经》的七大法术就是以道炼心的大法,分别从神、志、意、威、势、谋、变七个方面对心进行系统的冶炼。七大法术的关系,在下在前面已经述及,见第五章第四节中的“本经七大法术间的内在逻辑关系”一文。在下在此重复一句,以作强调:“本即心,《本经》即为《心经》。心藏神,神主志,志御意,意生威,威出势,势成谋,谋求变,变在心。”

《中经》的七大践术同样是对《本经》七大法术的具体践行。心炼强了,就要施于外,服人。怎么服人呢?鬼谷子给出的方法是,因应所炼内容,根据揣摩所得的“彼情”,有针对性地施展七术,察、知、解、御、留、挟、守,摄服“彼心”。具体的摄服之法,在下在第五章第四节中的“中经七大践术间的内在逻辑关系”一文中已经有所述及。

第三个是符言理论。

无论是《符言》中的九主,还是《持枢》中的一守,全都是针对心说的,所不同的只是读者对象变了。前面两大理论体系是鬼谷子讲给游说者听的,后面一个理论是讲给被游说者听的。

最后,在下想就鬼谷子反复阐述的这个“心”闲扯几句。

笛卡尔有句名言,“我思故我在”,而我是要做事的。事由心生,心与事不可分离。人生美事,无外乎心想事成。

然而,心若想歪,事必不正;心若执迷,事必极端;心若纷乱,事必徒劳;心若执恶,事必不善。

不正则殇,极端则危,徒劳则误,不善则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