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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反戈一击
词曰:得失枯荣总在天,机关算尽也徒然;人心不足蛇吞象,事事到头螳扑蝉。天有眼,地在看,狼行拂晓隐形难;勾心斗角终成患,众叛亲离莫道冤。
——调寄“鹧鸪天”。
一
话说大伙儿听了廖吉祥的这番言语,齐都大惊失色。急急忙忙赶到赵一鹤书房来,却哪里还有狄凡的影子?
赵一鹤捶胸顿足:“这都怪我,我应该寸步不离狄少侠的!”
“别急!”廖吉祥道,“看屋里陈列整齐,狄恩公应该是自己走的,而不是遭了劫掳。他重伤未愈,应该走不太远,咱们分头去寻,兴许还来得急。一鹤,你在家等霍副局主,我先四下找找看。”
原来,狄凡第一眼就看到了李彬,知道对方定然存心不良。如果留在这儿,恐会给殃及赵家。因此,趁大伙去了正厅,便叫赵一鹤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赵一鹤问下人,才知是李彬等人要接走狄凡,不由心急,便赶去了正厅。
狄凡努力撑下床来,顺手挪了一根竹棍子,一步一拐地偷偷溜出了庄门。
天上阴云密布,看样子快下雨了。
狄凡步入大道,略微想了想,便又挪动步子,慢慢隐身入灌木丛中。一会儿,见廖吉祥策马急驰回堡中,这才放下心来,钻出灌木丛,往岔道上一步步挨去。
再说李彬、孟小军等四人抱头鼠串,出得门来,便忙隐身草丛中,躲了一会,马车也不敢要了。又不敢走大路,便朝狄凡潜行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李彬说道:“咱们自作主张,人没弄回去,东西也没到手。假如姓廖的去镖局告上一状,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办?”
孟小军道:“我也不知道啊!”
张显道:“反正我们又没什么坏心眼,只不过是想为镖局做点事,大不了说我们做事鲁莽了些,受罚应该不会太大。”李彬道:“你懂什么?咱们都动手了,姓廖的一定会告咱们别有用心。本来,贼人显露出李家刀法,奸细都未曾查出,我们又这么一闹,那嫌疑就更大了。”
“我别的不怕,就怕爷爷知道此事。”孟小军心惊胆颤地说,“自从十年前咱俩由于恶作剧,令得那个小孩跳下断魂崖,从此爷爷就管得更紧了。稍有差错,就要被吊起来饿上半天。有次爹开口为我求情,连爹也被罚跪了半天。爷爷那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李彬得意地说道:“那是你太傻。我那次知道爹不会饶恕我,爷爷知道了更会脱我一层皮,因此就逃到姥姥家去了。有姥姥护着,爹可不敢把我怎么样。”
也是合当有事,他们说这话的时候,狄凡刚巧正躲在路边草丛中,听得一清二楚。原来狄凡强走了一阵,体力不支,又恐碰上虬髯汉子一干人,因此便蹿入草丛歇息。也可以说,这叫住“因果循环,不打自招”。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起母子失散,残废的母亲生死未卜,皆因眼前这两个恶贼一手造成。激动之下,忘了自己还重伤未愈,大喝一声:“龟孙子!我找你们很久了!”说完,柱着竹棍,步出草丛。
二
李彬、孟小军二人先是一惊,待看到只得狄凡单身一人,又柱着棍子,不禁大喜。李彬道:“看来是咱们的菜就永远是咱们的。”孟小军大喝道:“小子,留下《长春宝典》,本少爷放你一条生路!”
“放他一条生路?你傻呀?这事局主知道了你我还有活路?就算局主肯饶过咱们,你爷爷会饶了你?”李杉阴险地说:“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做了他,神不知鬼不觉,《宝典》还不是咱们的?动手!”
那李彬武功虽不入流,但为人奸诈阴险,因此嘴里虽说得起劲,但心底对狄凡的武功仍有忌惮。所以他一股劲的催促孟小军动手。张显、刘涛迟疑着说道:“原来你们是为了私自谋夺《长春宝典》,对不起,咱们不便参与。”
李彬阴险地说:“你们以为现在还能置身事外吗?好兄弟,大伙同心,做了他,《宝典》共享,宝藏平分。快一起上。”
狄凡这时方后悔自己贸然露面。可事已致此,已不容后悔了。
他大声说道:“本人要对付的,是他们两个,其他人咱可是无怨无仇,请闪过一边。”话毕,硬着头皮一步步反挪了过来。
看到狄凡反而逼了过来,李彬心底有些恐惧发毛。
见孟小军三人又迟迟不肯动手,反有撤退的迹象,李彬大急,突然眼珠子一转,突然出手往孟小军背后使劲一推。孟小军身不由己,便向狄凡扑了过去。
明晃晃的剑锋已经临身,已不容狄凡多想,他急忙一个侧身摔倒,避开了刀锋,同时右手一扬,竹竿闪电般点中孟小军曲池穴;孟小军一声惨嚎,手中剑扬手往后飞出,直扎进张显的右侧大腿。
孟小军一条右臂垂下,人也仰身摔倒。
狄凡经这一奋力,肩臂和大腿创口崩裂,血液浸出,撕心裂肺,使他再也爬不起来。
这李彬哪里肯错失这个“良机”,突然转身,猛拔出扎进张显大腿上的剑。
张显右腿血喷,痛得啮牙裂嘴。
李彬也不管张显的死活,竟奔狄凡扑了过来。
狄凡此时已动弹不得,眼见对方挺剑扑来,唯有干着急的份儿。他怒瞪双目,似要喷出火来。继而又一声长叹,垂下了眼帘。
现在,除了闭目等死,他已别无选择。
李彬洋洋得意,眼见狄凡此时显露出绝望、忿怒、颓丧等一连串的复杂表情,他感觉惬意极了。
于是慢慢举起剑,脸上露出奸邪歹毒的狞笑,然后才挺剑慢慢地刺向狄凡的手肘(他现在忽然不想立刻弄死对方了,他要先挑断狄凡的手脚筋脉,然后再慢慢将之折磨致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使他心中得到满足)。
三
李彬此时的神态,随便什么人看到都会十分厌恶。
他现在得意洋洋,心中充满邪恶的幻想。
只可惜他的得意,却没能维持多久。
就在他剑尖即将触及狄凡肉体的一刹那,突然就发生了三件他认为此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第一件事,就是他听到一声震天怒吼:“鼠辈你敢?”
第二件事,他忽然感觉左小腿径骨锥心的疼痛,使得他站立不稳。
第三件事,他感觉自己的右肩已被什么利器穿透,持剑的右手再也发不出劲力来。
最令他头疼的是,这几件事竟然没有一件是狄凡所为。
半件都不是!
他这才发现,眼前的状况糟透了,比迫他吞下一嘴的苍蝇还要糟上千儿八百倍。
﹣﹣﹣
扬声怒叱的当然是廖吉祥。
他的脚径骨,竟突然被孟小军一个肘捶砸断。
与此同时,他肩背被飞剑射中,那剑尖已从他前肩透了出来。
剑,是张显的剑。张显的大腿还在冒着血,但眼中却已冒着足以将地球焚为灰烬的怒火!只见他右手上扬,尚未收回去。
这李彬的冷血歹毒太过分了。这是他的报应,也是他多行不义的必然结果!
原来,孟小军被李彬猛推过来,着了狄凡一杆,摔倒后突然就明白了李彬的险恶用心。孟小军虽也不是什么好人,脑袋瓜子也不是太灵光,但他此时已明白,这李彬是永远不可信任的。
他受重创摔倒时,狄凡已动弹不得。但李彬却不是先关心他的死活,而是忙着去谋夺《长春宝典》(至少孟小军此时是这样想的)﹣﹣由此可见这李彬根本已毫无人性,更谈不上什么友谊义气。
这时候,他想得更多的是:这李彬为了私人利益可以出卖平日相交不错的张显、刘涛,当然也绝不会顾及到自己与他之间的私人关系(原来,李彬当时与孟小军商量的是:“将狄凡弄上马车后,半路上要觑准张刘二人不备之机,将其弄死。事后回镖局就谎称‘路上碰到了狄凡的仇家,张刘二人与狄凡都已遇害,唯有他两个见机得快方才逃了出来’等等。”)现在想想,自己恐怕也是李彬计划中的死难者之一吧。李彬私下与他密谋,只不过是迷惑他的一种手段而已。
想到这些,孟小军不禁怒恨交加,因此才在李彬靠近他这一刹那,突然奋起残力,狠狠一肘捶砸碎了李彬的小腿径骨。
张显受伤后,本希望李彬和刘涛过来救他一把。刘涛早给突发事件吓懵了;而李彬过来,却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不顾他死活地把剑拔出来当武器,去进行他一己之私的活动。这不但令他伤心,而且使他愤怒至极,因此才强忍着锥心之痛,奋起残力,扬手将手中利剑向李彬后背飞击过去。或有人说,他这也只是借口,其目的也是意在独吞《长春宝典》吧?这种嫌疑固然难避,但你既无情我便无义,这也不能算是有违道义。
至少这也是江湖上的潜规则。
正是:多行不义终遭报,少弄心机怨不多。
后事如何,下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