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张：“由于日本人对这一片侦查得很紧，电台只能保持静默。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我们不能中断和外界的联系。

杨先生决定转移地方，地方都看好了，可是，弄堂外特务们盘查得很严，我们的交通员无法把电台带出去。杨先生自己也不行，因为在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特务跟踪。”

我想起我和谢先生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被那些陌生人窥视跟踪怀疑。

“为了保护电台，所以只得把它暂时寄放在你这里。”

“我这里？我没有看到什么电台呀？”

“电台的箱子就放在这个阳台上。”

小张指了指那个倒扣着的竹筐。

“啊…”

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多么大胆的行为呀。

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而她是如此果断。

“开箱子的钥匙就放在杨先生给你的箱子里，后来我们的人来把钥匙取走了。”

“取走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是那个来送给我钥匙的张先生，可他……

“对不起，他当时没有告诉你，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我想这也是杨先生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她把电台藏在这个竹筐里。而她交给你的只是一些书籍，就算有人怀疑上来你的房间检查也查不出什么。”

“那钥匙藏在什么地方？”

“就夹在书里。

老张打开箱子，把信拿给你的时候，趁机拿走了钥匙，然后交给了我们的交通员，我从交通员那里拿到钥匙，第一时间就是来这里取回电台，重新开始工种。”

原来这就是她的真实身份，这就是她突然消失不见的原因，

这就是她隐藏的秘密。

“那她……”

“杨先生离开这里后在新的地方待命，但是后来却被日本人逮捕了，她很勇敢也很坚强，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

听到这里，我的头痛得厉害，我的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样，难受得紧。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有夜风吹过，温柔地抚着我的脸，仿佛在我耳边告诉我说：她曾经在这里来过……

“朱先生，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这杯酒我敬你。”

“不，应该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同志。八年抗战中像这样牺牲了的默默无闻的同志，还有很多。”

“来，敬她，敬所有的牺牲者。”

我把酒倾倒在地上。

我们默默相对。

都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之中。

直到楼下响起了馄饨的叫卖声。

“朱先生，我要走了。”

“哦，是该回去了，天太晚了。”

“不是，今晚我是特地来和你告别的。”

“告别，去哪？抗战不是胜利了吗？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了。”

“革命还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我还要继续去战斗。朱先生，再会。”

他踩着木板过去了，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阁楼的灯亮起来又熄灭。

我看到他出了门楼，走在弄堂里，手里拎着一个皮箱，然后上了一辆黄包车，直到消失不见。

都走了，像风一样的人。

对面的阁楼再次陷入黑暗之中，很久都没有灯再亮起。

直到有一天，灯又亮了。

不是来了新的租客，而是我把它租下来了。

每晚让房东太太把灯开着。

胖房东太太已经相信了我的说辞：我已经习惯了对面阁楼的灯光，不然就写不出东西。

而我心里想的是，只要灯还亮着，就证明他们还在这里，无论是杨先生还是小张，又或者在他们之前还有别的人……他们为着理想，为着信念，是永远的存在。

那阁楼上的灯光将永远伴随着我，像指路的明灯，像心中不熄灭的信念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