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问询的间隙，萧厉和阎非在走廊上简单碰了一下，萧厉道：“刘睿的钱都给了出去，所以常年吃不饱，但是看样子李芳和刘同伟是不会给他这么多钱的。”

“是李梅给的。”阎非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李梅之前说李芳不管孩子，而且还把刘睿在学校里受的那些伤通通算在了李芳头上。”

萧厉想到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只觉得一阵头疼：“所以说李梅可能知道刘睿更多事，但是因为偏袒外甥没跟我们说？”

“没错。”阎非并不意外，“时间不早了，趁着家长们没介入赶紧问，在学校的时候老师算是临时监护人，一旦让他们回家，再来的时候可能就问不出什么了。”

两人回到教室里，严老师叫来的下一个孩子名叫吕鹏，是个小胖子，之前有两个学生都说他和刘睿的关系不错，并且刘睿掉进荷花池，也是吕鹏找保安来救的他。

吕鹏坐下时明显十分忐忑，萧厉见状尽量和蔼地开口：“你和刘睿关系怎么样？”

“一般。”吕鹏低着头声音很小。

萧厉虽说当警察的时间不长，但审讯的经验倒不少，一眼就看出问题：“你别怕，和叔叔说实话，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吕鹏拧着手：“我们就是回家顺路，所以偶尔一起走……”

阎非淡淡道：“你知道他给其他学校的学生交钱吗？”

他的话一出，小胖子的脸色突变，旁听的严老师也像是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震惊道：“吕鹏！刘睿给外头人钱的事情是真的？”

小胖子脸色发白，眼看就要哭了，纠结了半天才小声道：“就，那些人看我胖，看刘睿矮，就总是找我们，刘睿把钱都给他们了，上次有人碰到刘睿和他们在一起，回来就告老师了，我，我怕……”

萧厉又问道：“那之前这些人还叫你们干过什么？之前刘睿骑车摔断手指，掉进荷花池里，是不是都跟他们有关系？”

“对……”吕鹏胆小，给萧厉、阎非两三句话吓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嗫嚅道，“他们过一段时间就说，钱不够，要……要找乐子。之前刘睿不会骑车，他们非逼着他骑那个共享单车，还叫我录视频给他们，然后我们没办法，只能……让刘睿扔书包下楼，然后再跳进湖里。”

萧厉皱起眉：“所以说刘睿并不是要推人下去，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吕鹏抽着鼻子点头：“本来是想要推人下去但是没成功，后来刘睿自己掉下去了。”

萧厉看着面前孩子皱成一团的脸，有些话忍了又忍，最后却还是问道：“你和刘睿都被人欺负，为什么最后录视频的是你，跳池塘扔书包的都是他？”

吕鹏给他问得周身一震，一下子头埋得更低了，萧厉冷冷道：“你们本来想推人下去，最后刘睿自己掉下去了，这件事应该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那为什么班上的其他学生都知道了刘睿是想推人下去结果自己掉下池塘？”

吕鹏哭声越来越大，阎非按住萧厉的胳膊：“未成年人，注意点影响。”

萧厉叫阎非死死抓着胳膊，只能硬生生地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憋着火气道：“告诉我们那些人是谁，还有把视频给我们，你现在还小，未来等你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能想明白你之前做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的。”

…………

两人回到刑侦局的时候时近六点，林楠和小唐也从档案室里出来了，看到阎非回来，林楠道：“过去几年里发生的涉及未成年的恶性伤人事件我们都看过一遍了，有参考价值的就这几起，都写在板上了。”

萧厉扫了一眼白板上的内容，所有案子里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年多以前，周宁鸿心儿童福利院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恶性事件，住在福利院里的十岁男童在用锐器捅伤管理人员后从三楼跳楼自杀，由于事后管理人员不治身亡，这个惨剧一经曝光便在舆论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后来给出的官方解释是儿童霸凌，管理员因为没把小孩子的事情太当回事，最后才引发了惨剧。

阎非对这些案子也都有印象，但扫了一圈似乎暂时看不到什么联系：“过去周宁还没有发生过针对儿童或者未成年人的仇杀案件，未成年人伤人的案子倒是不少，究其原因，大多数都是因为虐待还有霸凌。”

萧厉想到今天在学校里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吕鹏在这件事里绝不仅仅是一个受害者，你还记得我们在刘睿房间里看到过的那个飞镖盘吗，那肯定说明了某种问题。”

阎非道：“吕鹏应该也是霸凌的怂恿者，而且班上其他学生孤立刘睿多半有吕鹏的原因，奇怪的就是我们至今还没有发现任何与之相关的暴力行径，按道理说能够对一个未成年人下这么重的手，动机必然是非常极端又纯粹的暴力行为。”

萧厉翻看之前吕鹏给的视频，第一个视频里，刘睿反复从自行车上摔倒了四五次，每一次爬起来都能清晰听见几个“大孩子”的笑声。而之后第二个视频拍的是刘睿将一名女孩子的书包抢过来扔到楼下，事情发生时，班里先是惊呼一片，很快又有人哄堂大笑，最后视频在班主任的厉声制止中戛然而止。

萧厉翻到最后一个视频，刘睿失足掉进了荷花池，他皱起眉：“从一开始刘睿骑自行车摔倒，到把女孩子的包扔到楼下，最后到想要把人推进湖里，虽然只有三段，但阎非你有没有觉得，从扔包到把人推进湖里，这中间也太快了。”

他话音刚落，姚建平匆匆从楼下上来，看到阎非他顾不上说别的，径直将另一块贴着照片的白板扯到几个人面前，动作很快地划掉了一些名字，最后只剩下四个，道：“后来又排除了几个夜班司机，车子进入九龙山逗留的时间过短，留下了这两个男的还有一对夫妇。他们在周四下午到晚上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在身材体型上也符合嫌疑人的画像。”

姚建平说着用马克笔用力叩了一下那对夫妻的照片：“相比之下，我觉得范小波和周婷夫妇嫌疑比较大，他们居住在南山区，两人是去九龙山烧纸的，因为他们的女儿刚刚遇到高空坠物意外去世了。”

“去世了？”阎非和萧厉同时挺直了身子，“怎么回事？”

“女儿叫范楚君，五岁，这边能看到医院方面的死亡证明上写着颅骨粉碎性骨折，确实是因为意外被砸死的。”

姚建平说着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夫妇二人都是老师，文质彬彬的，但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俩好像并不介意招惹上怀疑，在他们说了女儿的事情之后，我多问了很多问题，他们应该已经察觉到这件事会让人怀疑了，但是也没有太藏着掖着。”

萧厉问：“女儿呢？女儿的死亡证明是在什么地方开出来的？事故发生地在哪儿？”

姚建平表情凝重：“这也是我最怀疑他们的地方，范楚君是在龙蟠路出的事故，当时开具死亡证明的是立北区人民医院。”

萧厉心头一动，立北区人民医院和北苑小区相隔不远，中间最多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和北苑中学就更近。阎非很快有了决断：“好，小姚，你辛苦一下跑一趟人民医院，确定一下这个女孩的具体死亡原因。林楠、唐浩，你俩再去看一下那两个男性驾驶员，看看他们有没有嫌疑。”

“好。”

众人点头应下，萧厉没等阎非开口就猜到他要说什么：“我们俩是要跑派出所吧，十几天前的事情，就算没立案，应该也还有印象。”

“你开车。”

阎非把车钥匙扔给他，两人便匆匆往楼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