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烦恼
烦恼
墨涛租住的小区春晓苑,拥有非常成熟的配套设施,能满足小区居民日常生活中的一切需求。像菜市场、幼儿园、超市、便利店之类的设施基本上都有两个以上,这点极大的方便了像墨涛这类工作繁忙,又没时间逛街的人群。小区正门的对面,隔着一条马路就开了不下四五家餐馆,一到晚上儿这里就会变得非常热闹,但是由于周围附近并没有大型的写字楼和商圈,所以饭馆中午的生意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墨涛走进一家餐厅,这家餐厅他曾带着老婆来过一次。餐厅内顾客并不多,很适合一边吃饭一边谈事,墨涛找了个靠窗的小方桌坐了下来。服务员立刻就热情的迎了上来,由于老婆此时还没有到,他告诉服务员等一下再点菜。看着旁边坐的顾客桌上摆着几瓶啤酒,墨涛觉得心里有些痒痒。这时服务员拎着茶壶正在往他面前的杯子里倒茶,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倒茶,而是先给自己点了一瓶冰镇啤酒。不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了啤酒和酒杯,又热情的给他倒上之后才转身离开了。
窗外马路在正午阳光的直射下,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街上的行人几乎都躲到了建筑物和树荫的阴影下,路边停放的车辆被晒得泛着白光,让人有种进入初夏日的错觉。
期待着老婆能快点出现,墨涛不停的打开手机看时间,并小口喝着杯中的啤酒。餐桌的台面是用深色的玻璃做的,所以杯子接触桌面时会发出很大的响声。啪的一声,墨涛将空杯子放在桌面上,接着他又拿起酒瓶往杯里倒酒。当他再次端起杯子时,突然间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桌面上,长时间的一动不动。手里的玻璃杯还举在半空,他目光注视的地方正好是刚才摆放玻璃杯的位置。深色的桌面上,出现了一圈很明显的水渍。墨涛将杯子端到眼前,看了看杯底,杯子底部有一道凹进去的弧度。他又将杯子放到桌上再端起来,桌上立刻又出现一圈水渍。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仔细观察着桌面形成的水渍,突然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酒瓶,又将手背贴在酒瓶上试了一下温度,然后他呆呆的注视着酒瓶,思考着什么。冰凉的啤酒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珠,它们正在慢慢汇集,然后顺着瓶壁向下流淌。墨涛急忙抓起桌上的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对方刚接起电话,墨涛急忙说到。
“还在小楼里啊,怎么了?”电话里传出薛法医的声音。
“冰箱,重点检查冰箱。”墨涛语气有些激动,
“冰箱?”对方的显然有些不解。
“你还记得厨房操作台上的水渍吗,就是死者使用的那只杯子。”墨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我怀疑桌面上的水渍是低温造成的。”墨涛等了一会儿。对方并没有说话,应该是在思考。墨涛接着说:“能产生这种温度的,只能是冰箱了。所以,务必检查室内所有的冰箱,并且仔细拍照。”墨涛看了眼旁边的啤酒瓶又说:“喜欢喝洋酒的人一般会有加冰和加水的习惯,所以检查的重点是能装液体的封闭容器,比如矿泉水瓶和玻璃瓶。只有封闭的容器才能在冰箱里安全保存毒药。”
“行,我知道了。”薛法医的语气稍显兴奋。
墨涛挂上电话。他发现周围的人不时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而且话语中谈到了死者和毒药,估计大家已经对自己产生了误会。不过墨涛对这样的情况早习以为常了。他看了看已经见底的酒瓶,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到有些饿了,于是他叫来了服务员。
“麻烦你再给我来两瓶啤酒一碟花生米,啤酒要冰的,谢谢。”墨涛微笑着看着服务员讲到,他语气温柔,尽量摆出一副无害的表情。但墨涛总感觉服务员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加两瓶啤酒一盘花生米,好的。”服务员重复到一边做着记录,说完后赶紧转身走开了。没过多久花生米和啤酒就端了上来。墨涛一边喝着啤酒吃着花生米,一边低头胡乱翻看着手机,其实脑袋里装的全是案子。
当两瓶啤酒和半盘花生米下肚之后,墨涛感到了有些醉意。他看了看手机,发现早已过了和妻子约见的时间。他拨通了妻子的电话,没人接,又打了几遍,结果还是没人接。“操。”墨涛骂了一句举起电话狠狠砸向桌面,当电话快接触到桌子的瞬间手又停住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了收银台。
“结账。”墨涛低头翻找着钱夹说到。吧台的服务员立刻说出价格,并把账单推到了他的面前,同时又从吧台下面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在了账单的旁边。墨涛低头看了看牛皮纸袋,纸袋的右下角用黑色签字笔写着“墨涛亲启”的字样,明显是妻子的笔迹。
“刚才一位美女让我们在你结账时把这个交给你。”服务员轻轻拍了拍纸袋说到。
“她人呢?”墨涛立刻问到,同时转头四下张望。
“她走了,她说……”服务员有些犹豫说到:“她说她不想和喝酒的人交谈。”墨涛明白其实她想说“不想和酒鬼交谈。”怪不得刚才给他上酒的服务员表情怪怪的,他本来有些微红的脸此刻变得通红,于是道了声谢拿着纸袋匆匆走出了饭馆。
站在黑色越野车的车门前,在阳光的直射下,感觉全身燥热难耐。看着车窗玻璃里的自己,此刻脸上泛着红晕,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酒精的作用让墨涛感觉有些晕眩,对于刚才喝酒的问题他现在感到后悔了。犹豫片刻之后,他将车钥匙放回兜里,抬头看了看头上的烈日,又用手使劲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嘴里骂骂咧咧的朝着警队的方向走去。
还好小区到警队的距离不太远,并且路边还有长凳可以歇脚,墨涛一路上忍着腿疼走走停停。回到警队时汗水早已打湿了衣裤,去浴室冲完澡后酒气已经消退了七八分,换上衣服见手机有未接来电,打开一看是薛法医打来的。
墨涛先回到办公室,见小明正埋头在桌上写着什么,便走了上去将车钥匙丢给他,又将自己停车的位置告诉了他。小明万般不情愿的看了墨涛半天,最后还是磨磨唧唧的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当墨涛推开薛法医办公室的大门时,薛法医正在电脑旁打印化验结果。
“你喝酒了?”薛法医快速用鼻子吸气问到。
“天儿热,整了两瓶儿,解解渴。”墨涛一边回答着一边向饮水机走去。
“你腿都这样了还喝。”见墨涛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薛法医无奈说到:“算了,当我没说。”
“先说正事,冰箱检查得怎么样了。”说着墨涛将取出的纸杯放在了饮水器的出水口。
“查过了,没有你说的东西。”薛法医边说边盯着正在工作的打印机。
“再仔细找找。”墨涛皱着眉头说到。
“冰箱里所有东西都我们筛查了一遍,并且所有物品都单独拍过照,还不够仔细?”薛法医快速将打印好的纸张从打印机里抽了出来。
“嗯……”墨涛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到:“等会儿你空了把照片发给我。”说着一仰头将手里的水一饮而尽。他又来到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半杯水,然后走到薛法医桌前找椅子坐了下来。刚一坐下来薛法医就将手里的纸拍在了墨涛的面前。“这是什么?”墨涛一边歪着头看纸上的内容一边小口喝着水问到。
“毒物化验结果。”薛法医回答到,他拿起自己的茶杯起身向饮水机走去一边说到:“不出所料,氰化物。”薛法医肯定的说到。
“我靠,没搞错吧,这玩意儿怎么弄到的?”墨涛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纸杯,抓起桌上的报告问到:“这东西在网上能买到吗?”说着他疑惑的看向薛法医。
“那叫氰化物,你以为是青霉素啊大哥。”薛法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端着装满水的茶杯走回了办公桌前又说到:“不过……”但立刻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墨涛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并掏出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我怕会影响到你的办案思路。”说着薛法医将报告放到电脑前,乘着墨涛摸打火机的空档,一把扯掉他嘴里的香烟顺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你……”墨涛有些恼火又不好发作只好作罢,看着垃圾桶说到:“好好好,不抽了,你接着说。”说完还不忘小声嘀咕一句:“浪费。”
“这么说吧,化工厂、制药厂、医院研究机构包括我们队里的法医科都会存有一定量的氰化物。就拿我们法医科来说吧,氰化物入库时会登记存量,使用时会登记出库时间、使用剂量等数据,管理非常严格,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想弄到氰化物的确很难,但他们那家人谁都不普通吧。”薛法医说着拿起桌上的一瓶口香糖递给墨涛,墨涛拿出一粒放进嘴里,薛法医继续说到:“还有就是杯子上除了朱太太的指纹,还发现了朱庆的指纹。”
“你是说……”墨涛盯着薛法医慢慢开口说到。
“我什么也没说。再说了那是他们家的杯子,上面有他们家谁的指纹都很正常。”薛法医看着墨涛又说到:“还是那句话,别影响到你的办案思路。”
“思路?”墨涛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说到:“现在能交给我的案子哪儿有那么复杂。”他又抖了抖手里的报告,开始满腹牢骚的抱怨了起来:“就这破案子需要他妈什么思路,思路全在老板那里,目前初步怀疑就是自杀,只不过现在还缺乏充分的自杀理由。”说着墨涛将面前的报告拍回到了薛法医面前,又端起了自己的纸杯低头小口喝着。
墨涛一通牢骚之后,薛法医摇了摇头说到:“和你的想法恰恰相反,我倒觉得这个案子没这么简单,不信我们走着瞧。”他将桌上的报告收回抽屉里,又换成一幅语重心长的口吻说到:“不是我说你,再小的案子也是案子,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想想以前的你,再看看现在。”薛法轻轻拍了拍墨涛的肩说到:“你要是连自己都放弃了,还有谁能帮你。”
墨涛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杯子,其实话里的道理谁都明白,但改变,谈何容易。他无奈的笑了笑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于是他以同样的方式拍了拍薛法医的肩说到到:“想想以前的你,再看看现在。老薛,我觉得你越来越像老板了,加油我看好你。”
薛法医配合地笑了笑,他深知快马不用鞭催,而响鼓不用重锤的道理。于是借机转移话题说到:“对了,新来的那个小孩儿,我看人还不错。叫余……余什么来着。”
“余小明。”墨涛回答到,他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说到:“也不知道是谁安插到我这儿来卧底,菜鸟儿一个,没什么卵用。”
“上头给你安排人是好事儿。”薛法医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说到:“好好带一带,总比当光杆司令强吧。”
“他跟错人了。”墨涛抬头仰望天花板,轻描淡写的说到:“他该去一组的。跟我这儿瞎折腾有他妈什么前途。”
“那是,人家一组都是些什么人。”薛法医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说完又在办公桌上翻找着什么“差点忘了,等会儿还要去一组那边出个现场。那边已经忙开花儿了,我看他们都熬了好几个通宵了。”
“一组那边的案子进展怎样了?”墨涛将头微微向前,试探的问到:“剧透一下呗?”
“应该快收网了吧。”薛法医头也不抬回答到。
“还没收网,这网快收了半年了吧。”墨涛脸上挂着一副吃不到葡萄的表情。
薛法医抬起头,故意将手放到嘴边轻声说到:“听说涉案金额都上亿了,那可是今年的特案。”
“特案,当年我……”墨涛突然比住了嘴,见薛法医仰着眉头微笑着看着自己,才发现掉进了人家挖好的坑里,于是假装生气,起身说到:“靠,你丫会不会聊天。不说了,回头电话。”说完就向门口走去,薛法医笑着看着他走到门边。
“把酒戒了吧,我说真的。”薛法医突然开口。
“知道了。”墨涛不耐烦的抬了抬手,又小声嘀咕到:“靠,又没喝你家的酒。”说完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会议室内刘局正在旁听二组的案情分析会,对于墨涛来说这都是走个形式而已。会议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尽快明确侦破方向,但由于案情比较简单,没有安排过多的人员参与。所以他们选择了小会议室。刘局坐在会议室的中央,会议桌的两边,一边坐着墨涛和小明,他们两人属于二组成员,另一边坐着几名侦察员,他们属于配合二组工作的成员。
会议上刘局不咸不淡地做出了几点指示,墨涛则在一旁默默翻看着面前的A4打印纸,这是朱家保姆的口供复印件。看了半天没什么发现,翻到最后,记录上提了一句,朱太太曾抱怨冰箱内没有冰块。他挠了挠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旁边的小明,用指头指着打印纸,用极其微小的声音问到:“她现在人在哪儿?”
小明翻开手里的笔记本,在一页空白的地方写到:“本市人,有地址。”写完将笔记本推到墨涛面前。
刘局轻咳一声说到:“好了,大家抓紧时间吧,争取尽快结案。”说完这句话,刘队的目光在会议室内扫视了一圈,见大家都很默契的保持着沉默,于是起身说到。“那就先这样,我等会儿还有个会,你们继续。”说完,他收起桌上的笔记本,拿着自己的茶杯快步向门口走去。
刘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叫到:“墨涛。”
埋着头正在研究口供的墨涛,猛的抬头“啊”了一声。见刘局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墨涛立刻起身立正。
“记住我说的话,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刘局举了举手里的茶杯到:“抓紧时间吧。”然后是关门声和远去的脚步声。
呆站片刻后墨涛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她慢慢坐了下来。这一刻会议室安静得可怕,墨涛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清了一下嗓子,正准备开口,旁边的小明突然起身,墨涛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一哆嗦。
“大家好,我是昨天刚到二队报到,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今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我姓余,多余的余。大家以后叫我小明就行了。”说完后对着大家敬了一个礼。众人都笑了,小明自己也笑了。
墨涛没笑,此时他心情已经降到了冰点。他只抛出了两个字:“干活。”说完之后便快速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起身朝门口走去。
于是众人起身,小明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了出去,出门前还不忘给大家挥手道别。
两人上车后,墨涛重重的关上车门,还没等小明系好安全带,他一脚油门车就冲了出去。刚拐进主路就遭遇到堵车,现在已经进入到了下班高峰期,长长的车流在马路上缓慢的移动,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而车内却十分安静。小明见墨涛的脸色不好也不敢开口,于是两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
墨涛打开手机的导航,他想查看现在到案发现场的话能否绕过拥堵路线,可是导航显示现在几乎全程拥堵。汽车继续缓慢的一点点向前挪动着,好不容易开到一个路口。墨涛猛打方向盘将车驶入了小路,汽车左拐右拐回避着车多的路段。墨涛脸色铁青看着前方,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她两只手机械的控制着方向盘,汽车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向前行驶着。又拐过几个路口,汽车竟然驶上了滨江路,要知道这里离案发现场可是更远了。一脚老刹车伴随着两人前倾的动作汽车停在了路边。
傍晚的彩霞为忙碌了一整天的城市盖上了一层橘红色薄纱,江对岸的建筑被夕阳嵌上了华丽的金边,彩霞渲染不到的地方则变成了深色的剪影。一道金色霞光从远处江面的尽头一直延伸过来,这道金光穿过楼房的间隙,划过平静的江面,越上岸边的堤坝,跨过路旁的行道树,最后刚好覆盖在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上,使得车身连带着车内的两个人都染成了鲜艳的橙红色。
墨涛解开安全带,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金属的酒壶,他熟练的打开了酒壶的盖子。没等小明开口阻止,墨涛将酒壶的壶口对着自己的嘴,一仰头,一口美酒就倒进了他的嘴里。火热的液体流过食道流进胃里,瞬间暖遍全身,也不知为什么,刚刚还觉得烦躁情绪,立刻就缓和了不少。
墨涛这才发觉呈现在眼前的一抹风景,低头看了看映衬在自己身上的霞光,又伸手轻轻去摸那被夕阳照得通红的方向盘,他闭上眼睛,仿佛触摸到了温暖的夕阳。抬手举起酒壶,很自然的又一个仰头,他感觉将温暖的夕阳吞进了肚里,内心里的某样东西逐渐变得柔软起来。忽然间鼻子有些发酸,热泪差点从眼眶中滑落出来。因为他看到了被压在前挡风玻璃下的一个牛皮纸袋,那里面是妻子草拟的离婚协议书。
“这是?”小明也注意到了那个纸袋,正要伸手去拿,手却立刻被墨涛拍了一下。
“私人物品,别动。”墨涛也不避讳直接说到:“那是离婚协议书,跟案子无关。”
小明本想宽慰几句,但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墨涛点上了一根香烟慢慢抽着,片刻后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滨江路上的路灯和餐厅的霓虹灯逐渐亮了起灯来。路边停放的车辆越来越多,食客们络绎不绝纷纷进入餐馆,开始享受各自的饕餮盛宴。但路边黑色越野车内的两人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只有墨涛手里的香烟和酒壶还在不停的闪烁和晃动着。
小明突然转身,一把抓过墨涛手里的酒壶。
“你干嘛。”墨涛似乎被小明的动作吓了一跳。
小明也没管他,自顾自的把酒壶拧开说到:“两人不打牌,一人不喝酒,我陪你喝。”说完后,他很潇洒的一抬头,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你慢点,这酒劲大……”墨涛话音未落只听见“噗”的一声,小明将喝下去的酒全都喷到了挡风玻璃上,然后又传来他连连咳嗽的声音。
“靠,你能不能喝。”墨涛一脸鄙夷的看着旁边还在咳嗽的小明,他轻哼一声说到:“浪费。”说完一把抓过他手里的酒壶,又将后座上的纸巾盒塞给了他。
“这酒……怎么这么辣。”终于缓过劲来的小明开口说到。
“废话,六十度高粱酒,你以为是肥宅快乐水。”说着墨涛又举起酒壶往自己嘴里倒酒,没想壶口就滴了两滴酒出来,他摇了摇发现酒壶已经空了。墨涛回头看小明,见小明正一脸傻笑看着自己,他脸上分明就写着“没酒了吧,可以走了吧。”
墨涛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对小明摇了摇食指说到:“小子,你还嫩点。”
墨涛开门下车,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没过一会儿,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大瓶子又坐回到了驾驶室里。他拧瓶盖将里面的液体一点点灌进酒壶里,一股酒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就这么喜欢喝酒?”一脸绝望的小明问到。墨涛没理他,继续往酒壶灌酒。
“为什么要离婚?”小明又问到。墨涛还是没理他,但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沉了下来,酒壶已经灌满了,他将瓶子放到了一旁,抬起酒壶立刻给自己灌一大口,放下酒壶后他点上了一根烟,将头转向了车窗外。
“喝吧喝吧,喝死了算。”小明有些愤然,他也拿起酒壶往嘴里倒,这次是真的将酒喝进了肚里。他擦了擦嘴望向远处,片刻后慢慢说到:“我爸也爱喝酒,整个儿一个酒腻子,有事儿没事儿都喝,而且一喝就醉。亲戚朋友没一个瞧得起他,我妈就是怕我也变成这样,所以让我读的警校。我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沾过酒,没想到一遇到你,这都喝了两回了。”他比出两根手指,笑了笑对着酒壶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你慢点喝。”墨涛忍不住说到,他从小明手里夺过酒壶自己喝了起来。
“你看你看。”小明指着墨涛说到:“你们这些酒腻子全都一个样,惜酒如命。”说完又从墨涛手里夺过酒壶喝了一口。
“你知道个屁。”墨涛转头看向小明说到:“你瞧我这腿。”说着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长叹一声说到:“追嫌疑人时被车撞了,盆骨骨裂。”墨涛将手里的烟蒂弹出窗外,端起酒壶喝了一口接着说到:“养了大半年才回队里上班,但走路时间长了还是觉得痛,毕竟还在恢复期内我也没去多想。就是因为行动不方便,一年时间内我从一组的组长转成了二组的组长。”说到这里,墨涛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说到:“他妈的二组能和一组比吗,我手底下要么就是新兵蛋子,要么干脆我就当光杆司令。大案要案都是一组的事,鸡毛蒜皮的小案全是二组接着。”说着一口酒下肚然后接着说到:“这也就罢了,自己忍一忍等伤好之后再加把劲,丢下的东西什么时候都能挣回来。谁他妈知道,过了半年再去医院做检查,查出股骨头坏死。”墨涛一脸苦笑又说到:“这等于就是在向我宣布,刑警的职业生涯快结束了。运气好以后可能转成文职,运气不好就得他妈的混蛋。从那时候开始我天天借酒消愁,谁知道这他妈东西还能让人上瘾,喝着喝着就停不下来了,靠。”
“骨坏?”小明突然接过墨涛的话说到:“骨坏咨询我爸呀,他以前也骨坏,还动过手术。”小明说着从墨涛手里抢过酒壶喝了一口。
“现在呢?”墨涛急忙问到。
“现在,现在肝癌。”小明回答到。
墨涛惊讶的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谁让他不戒酒的。”小明看了看墨涛又笑到:“我意思是,我爸能回答你骨坏的问题,但再这么喝的话,那就不好说了。”说完发现酒壶又空了,便指了指墨涛脚下说到:“再来点再来点。”墨涛把瓶子递给了小明,自己点上根烟,又把目光投向远方。
“我现在……”墨涛苦笑着摇了摇头到:“人也废了,腿也瘸了,这他妈酒也越喝越上瘾了。”说着接过小明刚灌满的酒壶喝了一口。指了指前方的牛皮纸袋接着说到:“总不能还拖累人家吧,其实都是迟早的事儿。”说着猛的吸了一口烟,又灌了一大口酒,对着窗外“呸”了一声说到:“有时候我还真想过,要不一了百了就算了,但一到关键时刻总是缺那么一点勇气,真他妈是个窝囊废。”说着他用头猛撞方向盘,结果汽车喇叭响了起来。
“不至于。”小明看不下去了赶紧宽慰到:“多大点事,不是还能手术吗,你这是何必呢。”
“手术。”墨涛又是一脸苦笑说到:“人说手术做完之后,这腿基本上就算是废了,先不说换块骨头会遭多大罪。从今以后是蹲也蹲不下去,跳也跳不起来,还能有啥卵用。”
“胡说八道。”小明呸了一口又说到:“现在医学发展多快,反正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问题,要么咨询我爸,因为他有经验,要么直接去问医生。”
“回头再说吧。”墨涛敷衍的说到,突然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到:“对了,你爸以前也是白马服装厂的吧?”
“是啊。”小明喝了一口酒回答到,此时他的脸已经变得通红。
墨涛眼前一亮又问到:“那他也认识朱红军啰?”
“废话。”小明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接着说到:“都喝了快二斤了吧,你这时来跟我谈案子?”小明把座椅靠背调向后调整了一下又说到:“这酒劲儿挺大呀。”说着又喝了一口。
“只是随便问问。”墨涛口气轻松,但表情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季节白天和夜晚的温差很大,此时室外的温度已经很低了,江边风又大。直到墨涛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旁边副驾座上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的小明,才意识到没人能开车了。乘着自己还没喝醉,他立刻将酒壶和瓶子收了起来,并拿出电话开始翻找代驾司机。
不久之后车子停在了警队的宿舍楼下,目送代驾走远之后,墨涛直接拍了拍小明的脸。
“死了没?”墨涛不耐烦的说到:“还能不能动了?”他又拍了两下,小明毫无反应。
“不会喝死过去了吧?”说着墨涛伸手探了探小明的鼻息,呼吸正常,他摇了摇头是自己想多了。
“那你就在这儿睡吧。”说完墨涛关上车门转身便走。一阵夜风吹来,他又打了个哆嗦,然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嘴里吐出一句脏话转身又回到了车边。
墨涛打开车门,他忍着腿部的疼痛,用力将小明从车里拽了出来,然后一点一点扶着他站了起来。墨涛一手扶着小明一手扶着车门,他将小明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试着挪动着步子,他已感觉到背后渗出了一层的汗水。
正当墨涛要关上车门时,他见到后座的地上躺着小明的双肩包,他伸手去拿背包,发现包很轻,似乎没装任何东西。记得第一次见到小明时他背后的背包似乎被撑得鼓鼓的。管他呢,墨涛将背包又扔回到了车里然后关上了车门,他扶着小明吃力的迈着步子,一瘸一拐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墨涛好不容易才将小明弄到了床上,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精疲力尽。这里是警队公用的宿舍,平时只是方便大家加班的时候使用一下,所以装修方面稍稍简陋了些,但是该有的家具陈设都挺齐全。墨涛倒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揉捏着自己的大腿。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可千万不要是队里的紧急电话,他这么想着掏出了电话。屏幕显示竟然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思考片刻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传出一个略微颤抖而急促的声音。
“喂,是墨警官吗。我……我是朱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