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笛韵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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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

家乡在秦岭南麓的崇山峻岭间,深山老林,早年常有野兽出没,小时候经常会见到面部重度残疾的人,乡党们都叫他“狼抓脸”——狼袭击人时,通常从后边悄悄接近,用两只前爪搭在人双肩上,只等人回头,便用爪子猛抓人面部,那些“狼抓脸”便是被狼突袭而劫后余生者。很小时遇到过两次狼,好在是多人在一起,有惊无险。

野兽多,猎人也多。当时村里猎人围猎的主要对象有麝香、果子狸、獾子、鹿、野猪等。冬季农闲时,一帮老猎人还经常去陕豫交界甚至更远处猎获更大的猎物,村里人甚至分享过他们带回来的老虎肉,那个年代好像没有动物保护的意识。

围猎的武器主要是土猎枪,同时附带其他工具,比如在猎物出没的小道下钢丝套、挖陷阱、放置藏有土炸弹的肉食、布置猎物夹子等。为了诱捕到更大的猎物,猎物夹子上时常会绑只活鸡。但像狼这样性子刚烈的猎物,被夹后它通常会自断其腿逃生。

那时候,我们一帮毛头小子常常会在课余或假期参与大人组织的围猎。参与最多的是围猎獾子。獾子类似猪,但比野猪小且性子温顺,主食即将成熟的玉米。每年农历八九月份,它们因偷食大量玉米而又肥又壮,体重会达到五六十斤!一旦发现有玉米地遭到獾子偷食,长辈们会约一帮人带我们去围猎。一般来说,吃肥的獾子藏身地不会离玉米地太远,观其粪便,追踪其脚印(猎人专用术语叫破叉,叉即动物脚印之意),很容易找到其藏身的山坡,确认其所在的山坡后,开始围猎。山坡两侧各一人,山顶一两个人,对面山坡一人观察并指挥(猎人术语叫吆仗),其余人集中在山脚下不同位置,形成包围圈后,山顶人向下持续滚石,其余人呐喊,动静整得很大,獾子情绪一紧张就会自己出动,因其在玉米收获之际吃得过肥,一般不会向山上爬,惊恐中会跌跌撞撞向山下机动从而进入包围圈,这时对面山坡的吆仗者会及时发现其行踪并指挥大家缩小包围圈,最终将其逼到人群中间。獾子秋冬季皮毛呈暗灰色,但脑门和鼻子间会有一道白色竖纹,用镰刀或斧子击打竖纹部,獾子会瞬间晕倒被擒。但若打其他部位,无论打击多狠,它依然会挣扎奔跑。

有时獾子吃得太饱,会以石洞为居长睡数日,顺着其脚印找到洞口,会听见熟睡的獾子发出的呼噜声。这时围住洞口,找来柴火在洞口点燃,把烟往洞里扇,过不了一会儿,要么它冲出洞就擒,要么窒息在洞里被轻而易举地掏出。石洞口小时,孩子们就可大显身手了!

每年秋冬之际,村子里都会围猎七八只以上的獾子。猎物被抬回村子时,男女老少在村口围观,场面十分热闹。用杀猪的方法杀死并分肉后不久,小山村就会飘起肉香……

有一年,小镇的市面上有人专门收购活獾子,而且每只价格在百元以上,擅长围猎的本村人有了大显身手的舞台,整个秋冬季节从近到远把周围几百里地都跑遍了,共收获了三十多只獾子。记得一次围猎时一只又大又肥的獾子闯到我脚下,我一紧张用镰刀背在其脑门连打数下直到其倒地,当大家赶到时獾子已经死了,因为死獾子卖不了大价钱,我被大人们抱怨了好一阵。

当时围猎很辛苦,每天一大早吃饱饭,带几块锅盔就跟着大家出发,通常在大山深处活动整整一天,天黑才赶回来。獾子通常喜欢待在陡峭的山坡,山大沟深坡陡,危险时常会有。村里一个远房舅舅,大拇指曾被猎物咬断过。有次他追猎物掉下山崖,下身受了很重的伤而落下病根。

离开家乡好多年了,老家小山村里乡党们的生活有了很大改善,一般不会再为吃獾子肉而出猎了,但他们偶尔还是会去围猎,因为他们习惯了的事情,不去做就会觉得日子过得没滋味。而我,只能在为数不多的回乡日子里,听听他们出猎的趣闻,回忆曾经的岁月。

2012年5月8日作于笛韵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