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释文》陆氏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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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本课题的选题与研究方法

第一节 选题出发点

上文说过,在对《释文》音系的研究上,人们更多关注和进行研究的是其中所辑录的汉魏六朝诸家的音切,而对于陆氏音切的研究上主要是对其某一类或几类语音问题的探讨,而对陆氏音系的整体和系统的研究一直是薄弱环节。

全面考查《释文》陆氏音系的目前所能见到的仅三家:王力、邵荣芬和沈建民,由于研究方法以及所采用材料的不同,各家得出的结论存在着较大的差别。

王力的《〈经典释文〉反切考》可以看成是对《释文》音系的整体研究,但仍存在不少问题:

第一,王先生所采取的方法只是举例性质,过于简略。并且王先生所举例证将《释文》的首音和其他音切混同,不利于厘清各种音切的关系。

第二,王先生得出的结论也显得粗疏,只是得出了声韵调的一些现象,缺乏对整个音系的归纳和整理。如王先生声母方面只是得出唇音不分轻重,舌音不分舌头舌上等,没有进一步归纳出《释文》的声母系统;韵母方面只是得出了各种韵部的独用混用关系,没有明确将《释文》的韵类归纳出来,更没有将《释文》的韵母系统归纳出来;声调方面也只是说明平声不分阴阳,浊上尚未变去。这些研究显得很不彻底。

第三,王先生所举出的例证上也有欠考虑的地方,如他在论述《释文》中“轻重唇音不分”时所举的不少例证就是错误的。如王力《〈经典释文〉反切考》,《音韵学研究》第一辑第34页,中华书局,1984年。


以重唇切轻唇的例子,也有一些。例如:

(2)以並切奉

樊,《广韵》附袁,《释文》步干,步丹,畔干。

繁,《广韵》附袁,《释文》步干。


但据我们考查《广韵》“薄官切”有“繁”字,《广韵·桓韵》:“繁,繁缨,马饰,见《左传》。”也是重唇並母。查《释文》对“繁、樊”两字的注音原文,再查阅《十三经注疏》原文,这两字的解释情况如下:

(1)繁,在《经典释文》首音中共出现10次,其中以“繁缨”一词的形式出现了4次,以“旌繁”的形式出现2次,《释文》均解释为“步干反”,均为重唇並母。以“繁氏”的形式出现1次,《释文》音“步河反”;由《释文》注音可知,在“繁缨”和“旌繁”两词中,“繁”当为重唇並母,“步干反”应为以重唇切重唇的音和切,而不是类隔切。

《释文》中有将“繁”注为轻唇音和切的用例,可证明繁在一般情况下读为轻唇,《释文》分别注为“音烦”、“扶袁反”和“扶元反”,可知“繁”字一般为轻唇“奉”母。

(2)樊,在《经典释文》中共出现11次,其中以“樊缨”一词的形式出现8次,3次被注为“步丹反”,3次被注为“步干反”,2次被注为“畔干反”。并且由《释文》可以断定“繁缨”和“樊缨”只是同一个词的异文形式,《释文》:“樊缨,本又作繁,步丹反。”(P655)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那么“樊”为重唇切重唇的音和切也是毋庸置疑的。

《释文》中也有将“樊”注为轻唇音的例子,如《庄子·养生主》:“不蕲求畜乎樊中。”注:“樊中,音煩。李云:‘藩也,所以籠雉也。’向郭同。崔以爲園中也。”(P1429)

王先生所引《广韵》的反切,只是“繁”一般情况下的读音而已,而在“繁缨”、“樊缨”、“旌繁”等词中,“繁、樊”当读为重唇。由于引例的错误,难免会影响其结论的准确性。

另外,王先生将《释文》所有反切视为一个平面,“把《释文》的反切当作单纯的同一系统,将不同性质的反切杂揉在一起考察,尤为不妥”邵荣芬《〈经典释文反切研究〉内容述要》,《汉字文化》,1990年第2期。

邵荣芬对《释文》的音系有系统的研究,他的《〈经典释文〉音系》1995年由台北学海出版社出版,大陆则很难见到,想要对其书中所归纳的音系有所了解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邵荣芬的研究也存在不足,如他在考察时主要考察他所认为的陆氏标准音,这样无形中将其他很多有用的材料屏于门外,难免会影响结论的准确性。其次邵先生虽对反切上字进行了系联,却没有从数量和比例等方面进行更深入的考察,难免会影响其结论的准确性。

沈建民对《释文》音切进行了研究,但对于陆氏音系的研究却并非其研究重点。在陆氏音系的研究上,他只是得出了《释文》的声母系统;韵母方面只得出了《释文》韵类,没有进一步归纳其韵母系统,更缺乏对《释文》声韵调配和规律的考察。这种研究显得很不彻底。

从现在所见到的几家的结论可以看出,几家有共同点,也有较大的差异。并且根据我们的考察,所得出的某些结论有和三家存在不同之处。如三家都主张《释文》中“无轻唇音”,而据我们考察,《释文》所录前代诸家一般轻重唇不分,而陆氏音系中轻唇的非、敷、奉三母应该和重唇的帮、滂、並分立,明微两母则尚未分化。

基于《释文》陆氏音系研究的不足,我们选定《释文》陆氏音切为主要研究对象,来探讨《释文》陆氏音系的情况。希望通过相对完善的研究方法,对《释文》陆氏音切进行穷尽式的探索,以期归纳出《释文》陆氏的语音系统。

由于《经典释文》只比陆法言《切韵》早了十几年,二者属于同一个时代,他们各自所反映的语音状况应该存在着较为密切的关系。《释文》反映的陆氏语音系统对研究《切韵》音系有着重要的参考作用。二者相互参照,相互补充,应该可探索魏晋六朝乃至隋唐时期的语音系统。

在汉语语音发展史上,一般有四个分期:上古音、中古音、近古音、现代音,在上古音和中古音的时间分界上,魏晋六朝语音正好处在由上古音到中古音发展演变的重要时期,探讨《释文》所反映的语音系统和语音现象,可以为魏晋六朝语音系统的构拟提供重要材料,也可对建立完备的汉语语音发展史提供重要的资料。从这个角度上说,探讨和构拟《经典释文》的音系尤其是陆氏的音系,有着不言而喻的重要意义。这也正是我们选定该课题的出发点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