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艰辛自学路

到哈尔滨后，爸爸去单位报到，妈妈和二哥也相继找到了工作。妈妈到省教育局直属的机关服务公司工作，二哥在爸爸单位的食堂找了份临时工作。若梅身体残疾，年龄又偏大，一时很难找到合适的学校，只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这时，她想起了小五子的话：去哈尔滨对别人是好事，对你却不是。小五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若梅对他的思念也愈发强烈。

她怀念在家乡的生活，怀念那群可爱的朋友，怀念那份懵懂的情愫。与这些相比，更令她怀念的是学校生活。她清楚地知道知识的重要性，所以她要向张海迪学习，靠知识改变命运，让自己过得精彩，让自己的人生有意义。

那时，二哥正通过电台节目学英语，若梅也想跟着学。“汉语都没说好，还学英语呢。你可真能闹。”二哥比她大三岁，兄妹俩一起长大，经常互相奚落。不管二哥说什么，若梅都不在乎，反而越学越起劲儿。即使二哥偷懒，她也会准时收听一周三次的英语节目。那时候的收音机功能有限，只能听不能录。刚开始的时候，若梅跟不上节目的速度，什么也记不住，然而熟能生巧，慢慢地就能记下来了。

爸爸单位发了一个小录音机，全新的，很漂亮。若梅很高兴，因为可以用它学习英语了。可是好景不长，不到一个礼拜，爸爸就把录音机要回去了。

那天，爸爸说：“录音机呢？给你哥。”

若梅忙问：“为什么给他？”

爸爸道：“你哥没正式工作。让他学好英语，对以后找工作有帮助。”

若梅不愿意：“我也在学啊。”

若梅爸爸劝道：“你又不用出去工作，不着急学。你跟着收音机学就可以了。”

若梅还是不愿意，把录音机藏在身后。没办法，到了女儿手里的东西，想要回来总是那么难，可是必须让儿子学好英语。爸爸狠下心，道：“把这个给你哥！让他以后找个好点儿的工作，给你买好吃的。”说着就把录音机拿走了。

若梅极不情愿，心想：爸爸真偏心。就算把录音机给了哥哥，他那么懒，能学好才怪！

后来，爸爸买了两本英语书作为补偿，她才不埋怨了。

二哥在家的时候，经常和若梅一起练习口语。

若梅：“Give me a book，please.”

二哥：“Which book？ This one？”

若梅：“No， not that one. The red one.”

二哥：“This one？”

若梅：“Yes， please.”

二哥：“Here you are.”

若梅：“Thank you.”

二哥：“瞧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若梅：“就你说得好！”

二哥：“你中国话还没说利索呢，还想学外语？你可真能闹。”

若梅白了她二哥一眼，心想：咱们走着瞧！

一晃半年过去了，若梅已经能用英语进行日常会话了，二哥却放弃了英语学习。若梅对爸爸说：“看，你非要把录音机给他，浪费了吧！当初要是留给我，我还能学得更好！”爸爸恨铁不成钢，教训二哥：“你怎么那么不长进？你妹妹都能学会，你就学不会？”若梅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热闹，觉得总算出了口气。二哥听着爸爸的数落，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若梅，低声说：“消停点儿吧。”

若梅父母都是从事教育工作的，明白知识的重要性。因此他们让二哥在工作之余上电大继续读书。若梅没有机会去，在家里一个人伤心地哭泣。

命运之神不会抛弃任何人，若梅终于得到了一个学习的机会。改革开放之后，若梅家的日子有了一点儿起色，买了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若梅可以通过电视了解外面的世界了。那时候，电视频道极少，好看的节目多在晚上播出。每天，她都盼望着太阳早点下山，晚上可以和家人一起看电视。她最爱看体育节目，甚至到了如痴如醉的程度。只要有体育比赛，她就会守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

一天，若梅如往常一样，一个人在家。她觉得无聊，就打开了电视机。无意中，她看到了感兴趣的节目：

江城子•密州出猎

宋•苏轼

选自《东坡乐府》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不是初中语文吗？这不是初中语文吗？”若梅喃喃地重复着，激动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不禁感慨：老天还是爱我的，虽然让我错失了上学的机会，却通过电视给我打开了另一扇窗。后来，若梅近乎疯狂地搜索着电视上有关文学课程的节目，跟着节目学完了电大开设的全部中文课程。爸爸看她这么爱学习，也有意成全。一到周末休息的时候，他就到各大书店帮若梅买教材。

时间如水，岁月如歌，日子一晃，又过了三四年。

妈妈特别能干，却为人低调。她工作的时候相当有效率，浑身上下透着女强人的范儿；在家又是贤妻良母，把家里家外料理得井井有条。她对若梅虽有严厉的一面，但多数时候都疼爱有加。

有一天，妈妈扯了块布料回来，说要给若梅做裙子穿。若梅特别高兴，但要求自己设计款式。妈妈想了想，说：“你愿意弄，就弄吧！”若梅马上行动起来，每天都画，直到积攒了厚厚的一本草稿，才设计出满意的款式。妈妈把设计图交给裁缝，还真的做出了一件圆领百褶连衣裙来。

若梅喜欢古代及民国女子文静柔美、风姿绰约的形象，觉得她们最能诠释东方女性的美。她勾着笔，不停地画，将对东方美的情结都凝结在纸上，直到手磨破了才停笔。妈妈看在眼里，心疼地说：“画！画！画！也不知道你图什么！看看你的手都磨破了！”

若梅笑着对妈妈说：“这是爱好。”其实这不仅是爱好，还是她感情的寄托。

若梅每天寄情于诗画，打发着无聊的时光。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发地忧愁起来：学了这么多东西，却无法走出家门，不能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爸妈和哥哥都能上班赚钱，就自己在家里吃闲饭。怎么才能赚钱呢？一天，邻居赵姨送给若梅一幅粘贴画，上面是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小女孩，很是精致。若梅眼前一亮：如果我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拿出去卖，也能挣点儿钱吧？这样也算帮家里做点儿事。她问：“妈，你看这东西咱们能做出来吗？”妈妈听后，惊讶地说：“啊？你怎么会想起做这个？”又补充道：“这东西多麻烦啊，又要剪又要画的，还没什么用！”若梅反驳道：“怎么会没用呢？做好了还能卖呢！”妈妈总算明白了女儿的想法：“哎呀妈呀，你可拉倒吧！别折腾了。”

虽然妈妈反对，但是若梅并没有放弃用粘贴画赚钱的想法。她整天拿着粘贴画研究，终于看出来点儿门道。此时，二哥已经结婚生子，小侄子阳阳也十岁多了。若梅拿钱哄着小侄子，让他帮忙买来胶水和剪刀，又找来一些废旧的药盒。红色的做花，绿色的做叶，硬纸板做花托，一点一点地粘成一幅画。做好后，妈妈也觉得不错，就把家里的废纸壳、碎布都找出来给她，还去邻居、同事和朋友家要了不少。之前，爸爸给若梅买了本《古代仕女图》，妈妈和若梅就照着书里的图做。爸爸下班回来，看到满地满床的碎布头子，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瞧这屋子乱的。”爸爸极爱干净，若梅和妈妈在他面前收敛了不少。但等他一出门，她们又拿出布来继续做。她们粘了好多画，把墙上都挂满了，特别漂亮。她们还参加了省里举办的展览会，但始终没赚到什么钱。

一天若梅看电视，上面介绍说电脑有很多用途，可以学习知识，可以看电影、新闻，还可以发表文章。她心动了，也想要一台，就央求爸爸给她买。爸爸没有同意。那个年代电脑很少，价格太贵，家里难以负担，而且他总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用处。可若梅一直惦记着，她觉得神奇的电脑，一定能帮助自己改变命运。

有一天，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那是2003年的春天，侄子阳阳迎来了他上初中后的第一次期末考试。若梅爸爸对阳阳说：“孙子，好好考。考好了，爷爷有奖励！”阳阳果然争气，考得不错。若梅瞅准了机会对侄子说：“让你爷爷奖励你一台电脑呗！”“可是我想要手机。”阳阳说。若梅诱哄道：“别要手机，你爷爷最讨厌学生用手机了。你就要电脑，说用它学习。”

阳阳半信半疑地说：“能行吗？爷爷怕我玩游戏，不会给我买的！”若梅继续劝说，不想让这个机会泡汤了：“没事，你爷爷疼你。多磨几遍，准行！”

从那以后，阳阳总是缠着爷爷要电脑。若梅也跟着劝道：“爸，你就给阳阳买电脑吧！电视上说现在孩子去网吧玩，有好多被骗走的。你给他买一台，让他在家里用，还能监督他。”都说隔辈亲，爸爸一听泡网吧那么危险，就答应了孙子的要求。若梅看到计谋得逞，就顺势让爸爸买了本《初级电脑使用教程》，每天认真学习。

一天，二哥下班回来，看到若梅在认真地看书，便问：“老妹，你看什么呢？”若梅没理会他，心想：他知道了，又要来打击我。二哥见若梅不理他，便凑近来看。“《初级电脑使用教程》。”他嘟囔着书名，知道若梅这是又想学电脑了，奚落道：“老妹啊！你看它干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若梅白了二哥一眼，没好气地说：“过两天就买电脑了，我先学学。”二哥说：“你怎么什么都想学，电脑你能学会吗？”若梅忍不住反驳：“你学不会的英语，我都能学会，电脑我怎么学不会？”二哥一听，急了：“你以为电脑好学啊！正常人都很难学会。你手不好使，电脑有那么多键位，还有鼠标，怎么控制？别异想天开了，实际点儿吧，我的老妹！”若梅刚听完这话，还觉得挺有道理，后来越想就越生气：“我做梦？我异想天开？我肯定能学会，你等着瞧吧！”“好啊，我等着。”二哥笑着走开了。若梅心想：我必须学会操作电脑，不然他们都小看我！

电脑买回来那天，二哥说：“放大屋吧！”

若梅心想，如果放大屋，自己就没办法学了，赶紧喊道：“放我这屋。”

爸爸问：“放你那屋做什么？”

若梅说：“我也想学。”

二哥说：“你还想着学电脑呢！别闹了。”

妈妈说：“你手不灵活，能用电脑吗？”

二哥说：“就是啊，她可真能折腾。”

若梅坚持着：“我就要学。”

二哥大声说：“别闹了，行不行！”

若梅说：“我没闹！我一定能学会！”

……

二人激烈地争论着，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别吵了，就放她那屋吧！如果她学不会再搬回来。”爸爸也说：“就放她那屋吧。”二哥有些不甘心，赌气地说：“行。我看你怎么学！”若梅瞪着二哥说：“就凭你这句话，我也要一定要学会！”

就这样，电脑放到了若梅的屋子里。虽然她早知道学电脑不容易，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看到电脑的那一刻还是傻眼了，争取到电脑的胜利感也一下子消失殆尽。她看着键盘上一排排的操作键和那个像耗子一样的鼠标，一时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阳阳每天放学后都会到若梅房间里用电脑，她就在一旁看着，记下他的操作步骤。但她还是不敢碰，总怕一不小心弄坏了。后来在侄儿的帮助下，她把头垫高，试着用右脚操作鼠标，用左脚敲键盘。敲键盘还好些，可操作鼠标，她总是掌握不好力度：如果轻了，点不中；如果重了，就会一连点好多下。爸爸手巧，用透明塑料做了个模子扣在鼠标上，这样她用脚点模子，就能带动鼠标按键。若梅就这样不分昼夜地练了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若梅终于可以去掉模子，直接用脚操作鼠标了。

慢慢地，若梅学会了用电脑上网，看书、看新闻。阳阳还教她运用网络交朋友，帮她申请了QQ号。她从网友那里获知了很多外界信息。他们时而畅谈理想，时而交流人生体会，时而谈论文学创作，时而唠唠家常。若梅感到她的世界大了起来。

若梅相信，科技与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只要她努力地学习知识，坚强地面对困难，她的未来一定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