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在“梓会”
最近,应山梨县福址中心之邀,我乘坐暌违多年的中央本线特快列车“梓号”,去甲府市演讲。当列车即将从新宿站出发之时,蓦然听到站台广播:“梓3号,8时准点发车”,不觉为之一怔。思念如心底汹涌的潜流,澎湃而来,瞬间把我裹挟到三十年前。
1975年,2岁10个月的彻之被诊断为“有障碍”。在当时的川崎,针对发育障碍儿童的疗育条件远未完善,而家长们不甘心坐等,于是自发聚在一起,自主运营“地域训练会”。我家所在的幸区,也有个“幸地域训练会”。背上婴儿政嗣,牵着彻之的手,我积极地参加那里的活动。
听说,把孩子放进普通儿童的群体里是治疗自闭症的最佳方法,我也想把彻之放进幼儿园,可附近七家幼儿园没有一家肯接受他。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就是送他进公立保育园了。我与地域训练会的母亲们一起奔走呼吁,终于在彻之4岁4个月的时候,入园成功。
入园之日,也是彻之从地域训练会退出之时。入会以来,我与其他家长休戚与共,亦师亦友,共同学习在地域社会生活的重要性。骤然离开,真有点依依不舍。我希望今后能够继续与这些志同道合的家长互勉互助,于是倡议成立类似同窗会的组织,以便定期聚会。
会名定为“梓会”。当时,兄弟歌手组合“猎人”所唱的《梓2号列车》风靡坊间,我也百唱不厌,时不时哼着“乘坐8点整发车的梓2号,驶上新的旅途……”。这首歌与我当时的想法和心境十分契合——我们要与所谓“特殊儿童要在特殊场所训练,要在特殊场所生活”的传统思维告别,要踏上“在地域社会培养我们的孩子”的新旅途。取名“梓会”,也可以看做“要摆脱旧思维的羁绊,重新出发”的宣言吧。
* 心理疗伤的场所
此后,在彻之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迁居九州佐贺,在那里度过五年时光,直至其小学毕业。
1985年(昭和60年)3月,重返川崎,发现原先尚在蓝图的南加濑少儿文化中心已经建成,蔚为可观;幸地域训练会迁至朝南向阳的一楼,办得有声有色。我以积极的心态重返当地的社会活动,再次担任梓会的会长。
梓会每月定期召开一次例会,探讨解决大家在日常生活中碰到的难题,研究创办特殊家庭在地域社会生活中所需要的帮扶项目。比如,每周对外开放三次,以供孩子们放学后集体活动;临时帮忙照看孩子,以便家长腾出手来去办急事;召集大家讨论孩子初中毕业以后的出路;加强与幸地域训练会的合作交流,共同举办学习交流会、圣诞晚会等活动。
我们在“川崎向日葵家长会”(川崎市各地训练会的总会)的主办下,在1985年连续四次召开题为“残障儿童疗育机构的建设与在地域社会的培育方法”的市民讲座,邀请保健所、保育园、疗育咨询中心的诸位老师以及佐佐木正美先生到场讲演。
在梓会,与地域训练会年轻妈妈们交流。
在第一次市民讲座上,三名家长登台讲演了自己的育儿心得,其中的我则根据在佐贺的经验,着重介绍在育儿的过程中,自己是如何与当地社会及学校打交道的。讲完之后,听众问如连矢,内容涉及如何对应任课老师、同学家长,如何解决受欺负的问题,如何摆正同胞兄弟的关系,如何让爸爸也参与到育儿中来,等等。我皆不厌其烦,一一详细解答(在第一卷《原汁原味的育儿》与第二卷《通往自立之路》中已有详述)。
这次讲座也可以算是我在川崎重新亮相的舞台吧。幸地域训练会的专职阿姨虽已阔别五年,但仍记得当年的情景,对年轻的妈妈们回忆道:“我最了解当时小彻他们母子了,由于当初他们得不到地域社会的理解和支持,经常哭哭啼啼的。”我再次感到,正是扎根于地域社会的育儿实践,促进了我作为母亲的成长。
我确实为世间的蛮不讲理愤怒过,哭泣过,但拥有相同遭遇的伙伴们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抚平心灵的伤口。大家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相互信赖,相互接纳,这种温馨的人际关系,使我有了调整心境的空间,重新鼓起直面困难的勇气。对我来说,地域训练会和梓会正是信心与勇气的“加油站”。
【看来,可供互吐衷肠的场所和可以互吐衷肠的朋友真可谓人生的至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