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沧海
“我到了！你在哪，莫多？”辛晓萱站在临州师范大学门口，左右张望着。
“我就到了！”何莫多挂了电话，脚步加快了些。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何莫多，辛晓萱微微一笑，走上前来。
“莫多，你来了！”
“嗯，走吧。”
“去吃午饭吗？”辛晓萱问道。
“嗯，到外面吃吧。”
“好的！”
何莫多给辛晓萱倒了一杯水，辛晓萱点了一份茄汁盖浇饭。
待何莫多坐定，辛晓萱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何莫多的手里。
“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本来打算当作圣诞节礼物的，可我织得太慢了，只好现在送了，幸好还赶得上过年！”
何莫多点了点头，把盒子放在桌边。他看了一眼辛晓萱，问道：“路上累不累？你晚上住哪？”
“累！这里离我们启南要坐四个多小时的车呢！我早上六点就出门了，到现在才见到你！”辛晓萱喝了一口水，“晚上住哪我还没想好。”
“就住学校对面的宾馆吧，便宜又方便。”
“好啊！”
“吃吧。”
“嗯！”
两人吃着午饭，何莫多拿着手机发消息给徐振光：“今天下午的篮球训练我有事去不了了，帮我请个假。”
“怎么了？”
“没事，发个消息给同学。”
“女同学吗？”
“……”
“哪个女生啊？”
“不是，是篮球队的！”
“是吗？我可以去看你打篮球吗？”
“嗯……你今天刚来临州，我带你去转转，明天再看打篮球好吗？”
“今天可以看吗？”
“……可以。”何莫多低头又发了一个消息。
“那你什么时候想去看看临州，你告诉我。”
“好！”
何莫多吃完午饭，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辛晓萱。
辛晓萱吃得慢些，她喜欢吃酸酸甜甜的番茄，所以每次和何莫多一起吃饭，她都会点一些酸甜味道的食物。
“晓萱，你现在在新学校还适应吗？”
“嗯。”辛晓萱停下筷子，头低着应道，“你呢，莫多？”
“我……挺好的。”何莫多拿起盒子在手里盘转着，“你这次出来请假了吗？”
“我请了两天假，加上周末，我可以在这里待四天。”
“四天？要不……你星期天早点回去，免得影响学习。”
“影响学习？”辛晓萱停下筷子，抬头看着何莫多的眼睛，许久不语。
“好吧，我星期天上午就回启南，下午休息一下，这样就不影响下周一的学习了。”
“嗯。”
下午，辛晓萱陪着何莫多到篮球馆练篮球，她坐在观众席上默默地看着何莫多。晚饭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学校食堂。
“小落，你看！那是谁？”
石冬颜发现了何莫多身边的陌生女子。
“嗯……不认识，管他呢。吃饭，吃完了我们去教室自习！”
“这个帅哥已经名草有主了？唉，可惜了！”石冬颜吞了一口饭，使劲嚼着，“本来英语系的男生就少得可怜，现在又少了一个！”
“石冬颜，你管得挺宽的啊！管人家吃饭谈对象，别瞎操心了！”梁小落斜过头朝远处张望了几眼，何莫多这样的男生有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
高中的时候，自己班上也有几个谈恋爱的同学，老师也阻止不了，家长管得越凶两个人反而更是明目张胆。
人总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吧！梁小落愣了愣，自己的年少轻狂呢？
“什么管得宽？我这是忧国忧民，心怀天下。我替我们英语系的女生心有不甘啊！”
梁小落低头吃饭，不置可否。
晚饭后，梁小落拉着石冬颜去教室自习。何莫多带着辛晓萱进了教室，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辛晓萱坐到了吴晓飞的座位上。
吴晓飞今天没来教室自习，他去学校门口的“光辉岁月”网吧里上网打游戏了。这个消息还是刚才徐振光告诉梁小落的。
辛晓萱悄悄观察着教室里的同学，也有人好奇地瞟她几眼。何莫多坐在座位上，一脸的云淡风轻。
“她是谁啊？”梁小落轻轻地问道。
“我同学。”
“来看你的？”
“嗯。”
“怎么不带人家去逛街啊？”
“她想到教室来。”
“哦。”梁小落解了心中疑惑，便不再吱声了，安心地看着书。
辛晓萱往这边看了两眼，梁小落朝她微微露了个笑脸，她也抬起嘴角朝小落点了个头。
第二天梁小落把资料带到教室，分给徐振光和吴晓飞，何莫多不在，梁小落就把何莫多的那份也给了吴晓飞，请他帮忙带过去。
下午散课以后，梁小落经过走廊时，瞥了一眼操场，足球场上那飞奔的身影里她认出了何莫多，旁边赛道上站着一个瘦瘦的女孩子，阳光下她的背影显得格外纤弱。
石冬颜约了小落周末去逛街放松一下，梁小落欣然应允。
周日上午，她放下长发，穿上白色的大衣，陪着石冬颜美美地逛了一趟街。
下午回到学校，梁小落看时间还早，图书馆的关门时间未到。她拿了几本已看完的书，想到图书馆去换几本书回来看。
梁小落抱着书往图书馆赶去，突然左肩被轻拍了一下，一阵低沉而讶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怎么……？”
“哦？”梁小落把头左转一看，是何莫多。他正张着嘴想要说什么。
“何莫多，什么事？”
“没，没什么。”何莫多眼睛忽闪了一下，“你去哪，梁小草？”
“我去图书馆，想把这几本书还了！”梁小落斜了何莫多一眼，“你也去图书馆吗？”
“啊？嗯！”
何莫多跟在梁小落后面进了图书馆，他站在书架前随意翻着，面前的梁小落一脸安然，她眼神落在每一本书上，温柔而沉醉。
何莫多拿了一本《挪威的森林》走到了借书登记处。梁小落也选了三四本她心仪的书，心满意足地回了宿舍。
晚饭过后，梁小落把头发扎好，披上黑色羽绒服去教室学习。石冬颜被她拽着，一脸不情愿地进了教室。
何莫多抬起头来，看了梁小落一眼，继续低头看书。教室里除了偶尔有同学小声地说几句，大家都非常自觉地保持安静。
梁小落把声音压得极低，侧身问道：“你同学呢？”
“她回去了。”何莫多抬起头来看着梁小落，“你这头发？”
“怎么了？”
“扎起来了？”
“嗯！这样方便，披着头发吃饭都拖到汤里面了！”
何莫多抿着嘴笑了。
这是梁小落第一次看到何莫多露出笑脸。
一瞬间，她竟有点不敢相信她眼前看到的这抹笑容。
“就你这样的，有人喜欢吗？”
“有啊！”梁小落脸上一热，心想：他怎么可以这样嘲笑我？哼！
梁小落的小脑袋瓜里灵光一闪。
“你看！”她翻开笔记本，指着第一个号码，“这是他的电话！不信，你问问。”
“哦？我帮你问问。”何莫多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梁小落脸色煞白，手心里的汗直往外渗。
这个何莫多，真不给人面子！我就争一下而已，他就当真把电话给打过去了！天啦，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呀？
梁小落眼神慌乱，呼吸变得急促。
“喂？”电话接通了，何莫多微笑着把手机举到她的面前。
梁小落满面通红，一把抢过手机，仓促跑到教室外的走廊上。
“喂，是我。”
“你是……？”
“我是……梁小落。”
“啊，你……好吗？这是你的电话号码吗？”
“我……不是，这是我班上同学的电话，他打着玩的。对不起，对不起啊！”
“我……我……没关系。你现在……”
“我现在在教室自习，下次再说啊……再见！”梁小落的心一直堵在嗓子口，她匆匆忙忙挂断电话。
梁小落在走廊上平复了一下心情，双颊绯红地进了教室，她把手机塞给何莫多，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梁小草？”何莫多推了她一下，“和你喜欢的同学聊好了？”
“别烦我！我叫梁小落，不是草！是落，落落大方的落！”
“哦，我以为是落草为寇的……草。”何莫多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你……”梁小落气得脸红脖子粗，淑女仪态尽失，她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胸中火焰呼之欲出。
石冬颜坐在一边，扭过头去，使劲憋住笑。
“小落，那个……那个来找我的同学，她……”何莫多的表情渐渐变得清冷。
梁小落瞬间安静下来，好奇地睁大了双眼。
“她是我高中同学，她就坐在我的前面……”
“那你喜欢她吗？”梁小落缓缓坐下，一脸专注。
“……”
何莫多陷入了沉思。
“喜欢。”他低声说道。
梁小落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她歪过头来，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何莫多声音更低了，思绪回到往昔。
“高二的时候，她下课会和我一起聊天，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她还会捉弄人，把磕过瓜子给我吃，我吃了才发现都是空的。”何莫多嘴角微微扬了扬，“她还把她的名字也改了，叫自己辛莫萱。”何莫多说到这里停住了。
梁小落看到他眼睛里的忧郁更深了。
“你叫何莫多，她叫辛莫萱！看来，她很喜欢你啊！”
“她傻呀。”何莫多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高三下半学期，我买了一辆摩托车。周末的时候，我就带着她一起出去兜风，我们去桦树林，我们在树上刻下名字……”
在何莫多的故事里，梁小落看到了那些洋溢着单纯笑容的青涩时光在他温柔心里留下的斑驳印迹，她摸到了那些飘洒着欢声笑语的青葱岁月在他柔软心上烫下的深深烙印。
“直到快要高考了，我才意识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为什么？”
“你傻呀！高考结束我们就要分开了，而且……真的……分开了。你……不也是吗？”何莫多抬头看了一眼梁小落，“她和我成绩有差距，填志愿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了。最后一次考试我考得完全失常，我的父母和老师都感到非常意外。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知道分数的时候，我后悔得想抽我自己……我不想来读这个师范学校……”
梁小落发现何莫多跟自己有一个相同的怨念。
“那辛……”
“她考得更不理想，去了启南的一所职业学校。”
“哦……”
“如果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好好学习，或许还有可能……在一起。可是现在我来到这个学校，她去学机电，这以后的路怎么走……”
“不可以在一起了吗？”
“……”何莫多一阵沉默，“我不会去做老师。以后只有靠自己……那要好多年……她不会等着我的……我凭什么叫她……”
“你想得多了点吧。”梁小落有点不能理解何莫多当下的想法，“很多东西现在说不清的，你也不要那么悲观吗！”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何莫多看着梁小落，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石冬颜看小落和何莫多聊得开心就没去打扰他们，自己收拾了背包先回宿舍了。
何莫多和梁小落在教学楼下道别，他满怀歉意地说：“今天不知不觉跟你聊了这么久，都影响你回去休息了。”
“没事，何莫多。希望你开心起来，不要这么悲观啦！”梁小落真佩服自己，她竟有尚存的能力去安慰别人。
“梁小落，谢谢。”何莫多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在眼角画下一道弧线。
星期一早上，梁小落到达教室的时候，她一眼看到桌上放着一瓶酸奶。
“我给你带的。”何莫多在旁边低语道，“谢谢你！”
梁小落昨天睡得晚，又想了一些问题，确实很久才入睡。今天早上醒得晚些，早饭没来得及吃。
“哦，我……不用谢！这么客气！”
梁小落朝何莫多看了一眼，他正低着头。她把吸管插到瓶子里，浅浅地吸了一口，酸甜的味道，也不算太难喝。
现在的酸奶比记忆里的味道甜了许多。梁小落喝了小半瓶酸奶后，便把瓶子收到了课桌抽屉里。徐振光和吴晓飞已经表情怪怪地朝她瞅了好几眼，她已经看出来了。
星期一晚自习，梁小落和石冬颜都没有来。
星期二一天没有见到梁小落和石冬颜的影子。
晚上，男生宿舍里，徐振光盯着何莫多问道：“哎，知不知道梁小落去哪了？”
何莫多摇了摇头。
吴晓飞也转过头来，看着何莫多，轻声地问：“你看到梁小落了吗？”
“没。”
星期三下午，篮球联谊赛决赛在体育馆内举行。
比赛开场前，石冬颜拎着水果和饮料出现了。她坐到了观众席的角落里，朝徐振光他们挥了挥手，其实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