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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的母校和恩师
我有五个母校:宁远梅岗高小、长沙市第十一中学、长郡中学、湘雅医学院、湖南中医药大学。我在每个学校里都幸运地遇到了最棒的老师。
在梅岗高小教我语文的是蔡万三老师。他高个子,国字脸,大眼睛,讲课时爱抿一下嘴唇,举手投足极富魅力,神态十分投入。那时候最常见的作文题是《我的志愿》、《我的理想》之类,学生的作文如果写得他不满意,不会受到责难。他会自己写上一篇,神气地念完后就从容走下讲台,把它贴在后面的一块黑板上。我们从他的这种做派中体会到作文要自信,作文也可以自娱。这种示教法今天看来还是有其合理处。蔡老师很爱学生,发现哪位学生没带饭,他会把学生带进教师食堂一起分享午餐。
1955年我考入长沙市第十一中学初22班,又遇到了像李新愚、吴继开、王珣、崔岚和蒋静等那样优秀的语文老师,还有管德育、生活的汪乐群老师。那时候语文被分为汉语和文学两门课程。我是这种做法的受益者。文学课要求学生能够背诵一些中外诗歌名作,我现在还能背诵泰戈尔《两亩地》里一些优美的句子。最早背诵的《论语》里一些句子也是从文学课本中学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些句子朗朗上口,是生动活泼的文学熏陶,也是春风化雨的道德教育。这些话很养人。我过了而立之年遇上“批孔”,感到大惑不解而后保持沉默,这得益于《论语》养人之功。语文教学形式多样,生动活泼。语文课外小组活动时,湘剧和花鼓剧名演员到我们的教室里来讲解戏剧知识,即兴唱起湘剧高腔。这些都激发了我对传统文化艺术的热爱。在湖南剧院看过曹禺的《雷雨》后,我和另一位男同学还在崔岚和蒋静老师的辅导下排演过刘厚明写的话剧《夏天的故事》。我和画家周正同班,我们自编自演过相声并获过名次。在初中年级讲演比赛上,我获得第一名,奖品是18个乳白色的信封。当时的教育部长是张奚若先生,德育倡导“五爱教育”,即“爱祖国、爱人民、爱科学、爱劳动、爱护公共财物”。我被评为“优秀少先队员”。那时候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几近一致,而家长和老师本人又是身体力行者。这样的教育如春风化雨般地沁入心田,濡润终生。我老了还常常不自量力地要去关掉医院里那些“长流水”,就因为“长流水”是公共财物。人的知识和道德基础应该是在中学阶段打下的。
1958年秋天我考入长郡中学高64班。当时校长是李人琢先生,李曼青老师当班主任并教俄语,语文老师有张鹊梅、孔君健、蒋德阳等,沈望三老师教历史,刘佑文老师教化学,陈代兴老师教数学,崔麟老师教物理。这是一批至今仍让我们感到庆幸、骄傲和自豪的老师。他们的共同点是爱学生、业务棒,懂得教育的真谛,忠于教育事业。两年前当我们这些年逾古稀的学生去拜望刘佑文老师和陈代兴老师时,的士司机感到十分奇怪:这些老学生竟还记得50多年前的老师!他们的音容笑貌半个多世纪后还鲜活地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中。高中3年的学生生活开始与国家时政密切关联。高一的第一篇作文是蒋德阳老师的命题:《在人民公社成立大会上的讲话》。蒋老师在课堂上把我的文章作范文朗读后,大声说:欧正武将来可以写人民日报社论!尽管我一生以医为业,连一篇小报的社论都不曾写过,但蒋老师鼓励学生时那神采飞扬的目光却清晰如昨。现在侨居加拿大的李曼青老师今年93岁,我们仍有联系,她的人品和学品也影响了我的一生。
我高中毕业的1961年,我国国民经济遇到严重困难。湘雅医学院(当时叫湖南医学院)停止招收新生。我便考入了衡阳医学院医疗系1961级3班。在衡阳医学院读完一年级,我们遇到来衡医考察的卢惠霖、任邦哲等知名教授。由于他们的提议,决定在我们年级重新考试,将考试合格的学生录入湖南医学院1962级,大有重振湘雅医学教育之意。我被编在62级一班。学生生活虽然艰苦,但学习却很努力。两年前我作《江城子》词一首,赠与当年同班同学孙振球和黄忆明:“跨世交情怎相忘?才相聚,又思量。山水无碍,微信话短长。彼此嘱咐当一样:悠着点,别太忙。如烟往事绕梦乡。冬同袄,夏共衫。满不在乎,意气正昂扬!梦里依稀身犹在:九教室,二食堂。”当年的湘雅学子都不在乎吃穿,而专心于功课。孙振球和黄忆明夫妇都成为湘雅医学院各自领域的知名教授和博士生导师。在湘雅,我们有幸遇到叶雨文、潘世宬、罗正曜、徐启明、虞佩兰等知名教授;这些教授治学严谨,在坚守自己的学术思想时有一种凛然正气。1964年,湘雅举行院庆50周年运动会,我获得了5000米竞走冠军,同学们激动地把我举起来,我也填了《忆江南》词两首:“竞走好,起步脚生风。左摇右摆柔似舞,冥思苦斗刚过松。快乐在其中。”“竞走好,越走越从容。今天练就飞毛腿,来日山区显神通。不负少年功!”没想到这两首词成了我日后的生活写照。
3年离职学习中医,又在湖南中医学院(现名湖南中医药大学)有幸遇到胡天雄、郭振球、欧阳锜、李聪甫、刘炳凡等一批大师级的人物,深深体会到“大学非有大楼之谓,乃有大师之谓”的真实内涵,大师们给学生的营养也常常可供人一生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