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犹太马克·吐温”肖洛姆-阿莱汉姆的眼泪与笑话

肖洛姆-阿莱汉姆是最受读者爱戴的犹太作家和幽默大师，也是近代犹太文学中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家。他一生中共写了300多篇短篇小说，5部长篇小说，以及一些剧本和评论。这些作品，在全世界凡是能读意第绪语的犹太人，几乎没有没读过的，仅俄国的销售量就达500多万册，美国出版有28卷本及各种单行本。人们称他为“犹太的海涅”“犹太的狄更斯”“犹太的契诃夫”或“犹太的马克·吐温”。高尔基则称他为一个“才能非凡的讽刺家和幽默家”，认为他的作品怀有“对人民崇高、深厚而真挚的爱”和“辛酸而感人的幽默”。1905年，他到达美国时，马克·吐温去迎接他，自称“我是美国的肖洛姆-阿莱汉姆”。1959年，中国首都北京文化界举行世界文化名人肖洛姆-阿莱汉姆诞生一百周年纪念会，茅盾先生等在讲话和撰文中，都对他作出了很高的评价。2001年12月，全美意第绪语中心召集来自世界各地的评委，遴选18世纪以来的100部最优秀的犹太文学作品，肖洛姆-阿莱汉姆的《卖牛奶的台维》独占鳌头。

肖洛姆-阿莱汉姆原名肖洛姆-拉比诺维奇。1859年生于乌克兰的彼莱耶斯拉夫。从小就家道中落，备尝生活困顿的滋味；母亲在一次流行的霍乱中死去，之后长期受后母虐待。于是，不得不帮助父亲料理开设的小客店，天寒地冻时去招徕旅客；自己还没有从教会学堂毕业，就去谋求职业，做家庭教师……这种艰苦而悲惨的生活，在他的作品中都有充分的体现。

肖洛姆-阿莱汉姆从20岁（即1879年）起，开始了长达36年的文学生涯。1883年，他的处女作《两块石头》一经发表就引起了文学界的关注。肖洛姆-阿莱汉姆是他的笔名，是“愿你平安”的意思。从此，他声名鹊起，连续出版多部作品，其中书信体小说《美纳汉-曼德尔》，中篇小说《卖牛奶的台维》等，受到世界文坛的一致好评。

尤其是根据他的《卖牛奶的台维》改编的音乐剧《屋顶上的小提琴手》，截至1991年，在纽约百老汇帝国剧院累计上演了3242场，并在美国以外的20多个国家演出过。1971年拍成电影后获当年3项奥斯卡大奖，是20世纪下半叶最受人喜爱的舞台音乐剧之一，被称为“沉重的乌克兰犹太人的移民史诗”。肖洛姆-阿莱汉姆的作品，主要以讽刺幽默的手法，反映沙皇俄国这个“多民族的监狱”里犹太人经受的种种歧视和迫害，以及他们自身愚昧守旧的可悲命运。所以，他的作品中充满着眼泪与笑话，是一种“含泪的笑”。正如高尔基给他的一封信中所言：“你的书我收到了。读过后，我笑了，也哭了。……这真是一本出色的好书，我非常喜欢。再说一遍，这是一本了不起的好书。全书都迸射着对人民的温暖、亲切而聪慧的爱的火花。在今天，这种情感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卖牛奶的台维》的主人公叫台维，肖洛姆-阿莱汉姆以通信或台维自述的方式展开叙述。《运气来了》一篇是其系列中的第二篇。通过台维的一次巧遇而发迹的传奇故事来体现作者的人道主义情怀。一开头台维就对阿莱汉姆说：

《塔木德》说得好：“你能牵马到水边，却不能叫马饮水。”一个人辛辛苦苦干活，累得要死，结果一场空。他还不如双脚一蹬，死掉算了。突然，谁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是怎么回事，钱从四面八方滚来了。正如书上说的：“救济和援助将给予犹太人。”这个就不用我来对你解释了，我们俩，对这一点应该是清楚的：一个犹太人，只要还有一口气，感觉到血在血管中流动，就绝不能失去希望。我从自个儿的经验里，从上帝为我安排的眼前这种生活方式中，明白了这一点。要不然，我怎么会突然间来卖干酪和黄油呢？即使做最荒唐的梦，我也没梦见自己是个卖牛奶的人啊。

不管生活多么悲惨，台维总是非常乐观。他和他的老婆孩子一天饿三顿，像一匹马那样干活，把装木头的大车拉到火车站，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承认，一天只赚半个卢布，另外还有家里寄养的那头可怜的牲口呢？总不能拿一句《塔木德》上的引文来喂饱它们吧。但他心里老是想，主是怎么搞的啊？他是个伟大的、全能的上帝。他聪明而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他的小小的世界。他看到我那样地拼着老命挣一片硬面包，就对我说：“台维，你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活下去了，世界已经到了尽头了吗？如果你这样想，那你就是一个大老粗。你马上会明白：只要我高兴，命运的轮子一转，你就会走运，本来黑暗得像个坟墓，不久将充满光芒……一个犹太人必须常怀希望，千万不可失望。再说，要是我们瘦得形销骨立的，那怎么行？因为我们是犹太人——是选民哪，是被世上羡慕的敬佩的人啊。”

上帝还是回报了台维，让他在帮助两个迷路的贵族女人后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尽管后来这笔钱又被他老婆的穷亲戚美纳汉-曼德尔搞金融投机亏掉了。肖洛姆-阿莱汉姆在“卖牛奶的台维”系列小说的第三篇《空中楼阁》中描写了这个辛酸的故事，其中从台维口中说出的两句话，非常令人难忘：

不过我们有一句俗语：“善跑的马也需要鞭子，聪明的人也需要忠告。”这句话我说的是谁呢？是我自个儿。如果当时我聪明一点，找一个好朋友，把一切情况如此这般地原原本本告诉他，当然，我就不会吃那样大的亏了。但是“生死全靠一张嘴”，就是说，如果上帝想要处罚一个人，他就会叫他丧失理智。我暗暗想过多少次：“台维，你自己想想，你真是一头蠢驴！人家都说你不笨，你怎么会让人骗了？而且像一个十足的傻瓜……看起来眼红，人人都以为别人的金子在闪闪发光，可是走近一看——是颗铜扣子！”

台维就像傻瓜吉姆佩尔一样，带给人“辛酸而感人的幽默”。肖洛姆通过这种反讽式、自嘲式的叙述，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例如，他在《空中楼阁》中，借美纳汉-曼德尔的嘴说出这样一句话：“正如大卫王所说，凡事都是虚空，世上没有真理，只有虚伪。至于说到健康，我的祖母说——愿她在天堂快活，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健康和快乐，要在菜盘子里寻……利益在手边，而口袋在对岸……”而台维则这样自嘲：“正如《塔木德》里说的：‘不是老鼠偷的，而是洞……’付款的不是票据，而是人。呃，有什么办法？人家把我一只脚吊了起来——我自己也会把第二只脚凑上去的！”“熊没有了，树林也没有了！货没有了，钱也没有了——唯有灾难！”阿莱汉姆笔下的另一个嗜酒而又靠卖酒谋生糊口的穷人则说：“吃饭没有酒，就像吃东西没有牙！”“可那酒是什么酒呀，生活又是什么生活呀！酒不像酒，生活也不像生活，不过解决双方的问题罢了。”

不信吗，看一看阿莱汉姆的小说就知道了，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