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渺茫的希望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我对自我表达的渴望也在不断地增加。简单的几个手势渐渐地不够用了,做不到让别人理解我的想法,这种苦闷使得我经常大发雷霆。我感到仿佛有许多无形的魔爪抓住我的喉咙和眼睛,而我拼命想摆脱这种束缚。于是我有了强烈的反抗欲望,我常常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如果母亲在身旁,我就会伤心欲绝地扑在她的怀中。后来,由于我想要与人沟通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我几乎天天都要生气、发火。
现在想起来我才能了解母亲的心情,她应该比我更加痛苦。我家离任何一所聋哑学校都非常远,亲朋好友们也都怀疑:我这种情况是否还能够接受教育。母亲在狄更斯的《美国札记》里找到了一线希望,关于劳拉·布里奇曼的报道,她也是又盲又聋的女孩,但是她接受了教育。同时她也看到了令人绝望的事实,那就是发明盲聋人教学方法的博士去世多年,他的教育方法或许早已失传,他是否会有传人呢?即便是有,他会愿意来我们这个偏远的地方教我吗?
大概在六岁的时候,父亲听说在巴尔的摩有一位著名的眼科医生,据说他成功治愈了好几个毫无希望被治愈的病人。父母得到消息后,立即决定带我去找那位医生。对我来说,这次旅行非常愉快。我在火车上结交了许多小朋友。有一位女士送给我一盒贝壳,父亲在这些贝壳上穿了小孔,让我用线将它们串成一串。我花了很长时间将它们串起来,感到极大的快乐和满足。列车员也很和蔼,我可以拉着她的衣角,随她一起去检票。她还让我玩了她的剪票器,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个稀有的玩具。我坐在座位的角落里,在一张张卡片上打出小孔,舍不得放下。
在去巴尔的摩的路上,姑妈用毛巾和碎布块给我做了个大娃娃,它的样子滑稽可笑。这个匆忙造就的娃娃,没有眼睛、嘴巴和鼻子。再有丰富想象的小孩,也想不出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对我来说,娃娃没有眼睛比所有缺陷加起来的总和给我的打击还要大。我不断地向每个人指出这个问题,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解决办法,但没有一个人能帮那只娃娃安上眼睛。在一瞬间,我突然想出一个好办法,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在座位下面摸索,终于找到了姑妈那缝着珠子的披肩。我拽下两颗珠子,示意姑妈将它们缝在娃娃的脸上。姑妈拿起我的手去摸她的眼睛,我使劲地点了点头。她把珠子缝在娃娃的脸上,我高兴了半天。但是没过多久,我又对这娃娃失去了兴趣。一路上,我没发过脾气,因为总有层出不穷的新鲜事吸引我,我的大脑和手指也停不下来。
我们到达巴尔的摩之后,医生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然而对我的病,他表示爱莫能助。但是他说我是可以接受教育的,并建议父亲带我去华盛顿,咨询一位叫贝尔的博士,也许他能够向我们提供盲聋儿童学校和教师的信息。按照医生的建议,我们又立即赶往华盛顿去拜访贝尔博士。这一路上,父亲心情沉重,我却沉浸在四处旅行的兴奋和愉悦中,对父亲的情绪毫无察觉。尽管当时我还是小孩子,但是一接触贝尔博士,就感受到了他的和蔼可亲,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得到那么多人的尊敬和爱戴。他把我抱在他的膝上,让我玩他的手表,让我感觉到指针转起来的振动。我知道他懂得我的手势,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但是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次见面将会成为我从黑暗走向光明、从孤独世界走向温馨友爱世界的转折点。
贝尔博士让我父亲给波士顿帕金斯学校的校长安纳格罗斯先生写信,请他为我介绍一位启蒙老师。父亲立刻去了信,几个星期后,我们便收到了安纳格罗斯先生热情的回信,也告诉了我们一个令人欣慰的消息——老师已经找到了。这是1886年夏天的事,而莎莉文小姐是在第二年三月才来到我家的。
从此,我就像摩西走出了埃及,站在西奈山的面前,一种伟大的力量安抚了我的灵魂,并赐予了灵魂光明,让我能够感受到许多奇迹。我听见来自这座山的声音在说:“知识是爱,是光明,是智慧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