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子杭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广轩的情景。刚刚过了一个开心愉快的暑假，子杭心宽体胖，肉肉的圆脸满是亲和力。

第一次见面，子杭对“一眼万年”有了具象化的理解。他从晨曦中走来，远远只能看到一个高于同龄人的身影，慢慢的身影逐渐清晰，身姿挺拔，晨光勾勒出他矫健的轮廓。

他走上场，开始比赛，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手中的篮球。每次出手，都透露着坚定与自信，那是对篮球的热爱和对胜利的渴望。

子杭的眼里再也没有他人，所有无关人等都自动模糊。阳光明媚青春正好，子杭听到自己心跳如鼓，自己沦陷了。

广轩打篮球带着霸道，掌控全场，一手控球一手指挥其他人走位。投篮那挥出去的手带着肆意合洒脱。所以……这个人将是我的高中校友？

中场休息的时候，很巧合地广轩坐在子杭旁边喝水，身上的热气不停涌向子杭，子杭感受到一阵局促。林逸鋒突然说，噫，你们一个画国画一个练书法，可以认识一下。这，我小学同学傅子杭，才女。这，我初中哥们，林广轩。”

“你好！我特别崇拜你们这些学习好的。”

“啊？”这是什么开场白？子杭愣住了，疑惑地看向他。太阳很猛，广轩背着光，子杭只能看见他的轮廓，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广轩倒是把子杭的难以置信都看在眼里了。

“我也是一中的，不过我是择校生。花钱进来的。”

“加个QQ呗，以后都是同学。”广轩又加了一句。子杭莫名其妙就把自己QQ号报出来了，嘴巴出卖了自己，一定不是子杭自愿的，子杭没有这么不矜持！

“哇塞，6位数，资深网民啊！”

“呵呵。”

“我的也是6位数，不比你差，哈哈哈。你回去记得点通过哦！”

“嗯！”一向能言善辩的子杭此刻呆若木鸡。

……

每周五和周六晚上被允许上网的时段，也成了子杭最期待的日子。子杭在QQ给广轩一个特别的分组，每次听到QQ的敲门声咳嗽声，子杭就会很紧张看好友上线提示。

子杭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规规矩矩，学习、绘画、班干、团干都不落下。那个年纪，同学间很喜欢开玩笑谁谁谁喜欢谁谁谁，多少青春的喜欢，都以玩笑表达出来。子杭是这些无数次“谣言”的女主角，无论真假，子杭从来不屑一顾。

子杭身边有太多好学生了。品学兼优、目标明确、根红苗正、毫无生趣。子杭可以跟他们谈成绩、聊课业、讲理想，仅此而已。

突然出现了叛逆、逃课、爱打篮球、沉迷玩游戏的广轩，就这样横冲直撞冲进子杭的世界里。原本包裹自己的“乖乖女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从小骄傲的子杭，在广轩面前居然会自卑。

外表不匹配还带着家境的不匹配。

初三的时候，子杭爸爸生意失败，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她从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同学都羡慕她成绩优秀家庭和睦，这个人设，子杭很努力地维持着。家里的变故，子杭很努力地掩饰着。

广轩则不同，父亲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因此广轩懒散，无所畏惧，学习——那是不感兴趣的。好赖家里有点产业可以接手。广轩父亲为了让儿子有个良好的学习氛围，花高价把他也搞进一中。

按照“人以群分”的定律，子杭周围的好朋友都是好学生。在学校里，差生和优等生，貌似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既定规则。各自成小团体，吃饭、刷题、聊天都不会在一起。子杭也有着虚伪的小心思。“大家会不会觉得我喜欢一个差生很不可理喻？好朋友们会不会看不起我？会不会不跟我玩了？”“我是不是无可救药，我为什么会喜欢广轩呢？”“他月考又是全级倒数有名，我为什么喜欢他？”“他家那么有钱，我配不上他吧。”“他那么帅，跟他走在一起我真是一只丑小鸭！”“他应该不会喜欢我的，男人都喜欢美女，不是吗？”子杭日记本里写满了胡言乱语、自问自答。

在这又自傲又自卑的情绪中，子杭亦步亦趋，开始自己的高中时光。

尽管在QQ上聊得火热，在学校遇到广轩，子杭还是保持礼貌而有距离的微笑。

广轩每次都一群男孩子打打闹闹勾肩搭背从教学楼走廊“呼啸而过”，按婉钰的说法，叫一群“狐朋狗友”。子杭每次心里紧张得扑通扑通，好害怕控制不了面部表情。

婉钰是子杭高一的同桌，老师随意安排的座位，就注定了今后的缘分。作为全市前二十的尖子生，婉钰身上没有一点点的傲气，总是笑眯眯轻声细语。两个人的生日只相差五天，于是子杭永远成为婉钰的妹子。两人仿佛像认识了十几年的死党，天天像连体婴一样在一起。

课间时候，两人经常在走廊望向操场。高中的男生无时不刻在耍帅，就算课间只有十分钟，也一定要拿着篮球在操场摇晃几下，做一些帅气的投篮动作。每当这个时候，这对小闺密都异常的安静，子杭的眼珠子紧紧跟随着广轩，看他那灵敏而矫健的身姿，那爆发力和控球能力，子杭的心扑通扑通，总是到了上课还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子杭也会默默想婉钰究竟在看谁呢？婉钰应该只是很仗义地陪我在这站着吧，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暗恋的人。

尘封十年的记忆，突然回放在子杭眼前，变得鲜明而清晰。原来人的大脑是有多个文件夹吗？以为上锁并隐藏就等于消失，哪想到有一天居然重见光日。回忆如流水，开了闸泄了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