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少年曾初见

“原来是这样啊，你哥哥未免胆子太大了一些，宫里哪是谁想进就进的？”宿棠吃着手中的糕点，扫荡了桌子上的大小菜肴，接过蕊珠手中的茶水，道：

“可不是嘛！我就是这样同他讲的。只是我哥哥疼我，想着我长这么大也没来过宫里，就非想让我见识一下。”说完，表情严肃又惋惜地看一眼桌旁大大小小的娘娘宫女，众人不住叹息。

话说宿棠被发现之后，眼见得只有两个柔弱女子，想着打一架便走，没想到她们却上来问她冷不冷，饿不饿，急着把她扶到屋里换衣裳。原来这娘娘早年有个女儿，后来夭折了，今日一见宿棠以为自己女儿又回来了，激动不已。

这深宫里关着的娘娘丫鬟不少，蕊珠又是个大嘴巴，不一会儿，许多姑娘姐姐闻讯而来，带了许多糕点小衣裳，有的听闻是个孩子，连满月小孩穿的小衣服也拿来了。她们大多是心里本就纯良的女子，犯了错误或失去宠爱被关在这深宫里，很少接触外人，今日听闻一个小孩子来了，便扎堆来看她。

“唉，我走的时候，小王子刚生下来，看这孩子，想必小王子正和你一般年岁。你又说你有个哥哥长你两岁，定是跟王子一样年岁了。”一位娘娘说罢，娇滴滴擦拭眼角的泪珠，众娘娘也掩面叹息。

“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你也见不上，”另一个娘娘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小孩子的衣裳，硬要在宿棠身上比一比，宿棠也不忌讳，便伸展了身子，“嘿，真神了，你看看，我给王子做的小衣裳，在这孩子身上正好合适！”

几个女人见了，嘲笑她道：“就你那用自己衣裳改的，人家也未必穿呀！”

那位娘娘撇撇嘴，“反正今儿个是有人穿了，我看呐，这孩子生得好看，倒像小时候的我。”

言罢，半响沉默，眼里霎时间噙满泪，勉强撑出个笑，再拿那衣裳往宿棠身上比的时候，宿棠刚好只换了一件不合身的中衣，便接过来穿到身上，系好了扣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那娘娘竟破涕为笑。另几个姑娘丫鬟见宿棠这么体贴人，便更是格外喜欢她了，又细细打量着宿棠。

宿棠自生下来没见过这么多女人，有加上自小没有娘亲的原因，这时被许多温柔的爱包围着，竟鼻子一酸。

“娘亲，娘亲？”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男孩的声音，宿棠心里一惊。这深宫里还有男孩？还是叫娘？莫不是某个王子来了？

想罢，只见得一只纤白的手拂开帘子，一个少年微低头走进来，修长的身子，身着白锦缎，腰间束蓝色腰带，如星一般明亮的眸子看得宿棠心底一颤。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哥哥。

“慕迟，快坐到这边来。”一位娘娘急忙朝那少年摆手，少年迟疑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宿棠，走到妇人身边。“今天新来的小姑娘，你看看，多漂亮的小姑娘，正好予你当妹妹。”

唤慕迟的少年点点头，宿棠急忙放下手中的糕点。

“我叫宿棠，宿留的宿，海棠的棠，你叫我……你叫我宿棠就行。”宿棠本来想着给自己起个什么好听的雅字，却不想一时半会儿没有主意，自小也没师兄师父给自己取个什么好听的乳名，便只好作罢。

几个娘娘听了这话笑起来，刚刚那做衣服的娘娘道：“芹姐姐，还是别叫妹妹了，我看呐，这小姑娘漂亮，以后跟我们做个伴，认我当干娘，认你做婆婆算了。”说罢，不住笑起来，几个姑娘也忍不住笑起来。

慕迟的娘倒有些不高兴了，嘟囔道：“慕迟终究是个王子。”

宿棠压根没听见她们说什么，她眼见得慕迟微微笑着，满心的欢喜都开放了。

花园里的花开得烂漫，宿棠穿着一身华服，头发梳的光溜，插着许多金银首饰。

“娘亲……”宿棠朝庭院中一个雍容的妇人跑去，紧紧地抱住她，妇人笑出了声，轻轻抚摸宿棠的小脑袋。

“我的小宿棠，你终于来看娘了。”

“宿棠，看父王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身后一个浑浊的男人的声音响起，宿棠回过头去，只见石桌上放着一个木匣，那匣子里放着的不是别的，竟是血淋淋的一颗人头！

那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慕迟。

不——宿棠大声叫喊，可她什么也喊不出来，一抬头，刚才的母亲成了河里那具不腐的女尸，此刻正朝她笑着。

宿棠抽出腰际的长剑，闭着眼，不要，不要！她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想划开这一切。

“宿棠！你都干了些什么！”耳边忽然响起淳见的声音，宿棠睁开眼，可哪里有什么淳见，满眼的火光，刚刚还在臂膀里的娘亲一步一决绝，走近桥的中央，纵身跳下去。

再回头，父王气绝挂在高高的枝头，金银珠宝全化作了火光里的灰。

不……宿棠的声音几近绝望。

孩子的哭喊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回头望去，一个黑衣黑胡子的壮汉抱着襁褓里的婴儿从火光里跑出宮墙外。

火光迅速蔓延，宫外杀声震天，到处是血迹，到处是刀剑穿过肌肤，刺入骨髓的声音。

宿棠想逃，可她怎么也逃不走，不……她大声叫喊着，从梦中醒来。

窗外细雨迷蒙，竹青随风摇摆，几只雀儿叫唤的正欢，宿棠的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她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

眼前已是另一番场景，五彩的布帘布满整个房间，一只橘色的猫儿舔着自己的爪子，风铃在房梁上摇，发出好听的声音。这显然不是昨天睡下的地方。

“宿棠，你醒啦？”从门外进来一个男子，宿棠急忙捂紧了被子。